2017年年末，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的早餐店，豆浆就着油条，顺手打开朋友圈开始刷了起来。一夜之间，大家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纷纷晒出自己十八岁的照片。偶然之间听到隔壁桌的小情侣说，随着2017年的逝去，最后一批九零后将陆陆续续过完他们的十八岁生日，九零后一代已全部成年，集体告别少年时代。顺着照片往下滑，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遗落在时光长河里的故事，而这三三两两的照片，也慢慢开始拼凑出我的十八岁。
01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是会不经意间的想起那个有些闷热的午后。吃过午饭回到教室午休，趴在桌子上，眼前的试卷越来越模糊，窗外扰人的知了声也渐行渐远，就这样软软的睡过去。被凌枫叫醒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推开窗户，一阵凉风，浑身舒爽。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讲着去年的经典例题。下意识的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睡过去一节课了。然后狠狠地拧自己大腿一把提提神，抄抄例题，补补笔记。
数学老师不喜欢拖堂，课间被凌枫和白鑫叫去走廊上吹风。我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是课间在走廊上成等差数列站成一排，看楼下低年级的学生在升旗的广场走过。汗水浸透了校服，衣服挂在肩上或别在腰间，满脸倦容的是刚上完体育课。一边走一边还要拿着杂志打打闹闹的是刚刚上完阅读课。傍晚的时候，广场上行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运气好的话，我们能看到晚霞。晚自习的课间，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不说八卦，不聊梦想，就安静的站在那里，晚风吹过发梢的感觉最舒服。
02
十八岁时的青春荷尔蒙，就像学校的桃花，开得特别灿烂。
我们认识琼玖，是在蓁蓁的十八岁生日上。琼玖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之后和我们迅速的熟络起来。经常约好下完早读一起校门口第一家的肠粉店，偶尔吃腻的话会换到隔壁的汤粉馆。有时候也会趁着白鑫妈妈不在家，我们去菜市场买点菜，自己动手吃烧烤。周六的晚上，最喜欢去学校西门附近的旱冰场去滑冰。白鑫是我们技术最好的一个，教琼玖滑冰的任务自然而然的交给他了。
不久之后的一次课间跑操，白鑫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逃了。我和凌枫回到教室的时候，白鑫已经给我们开好了风扇，桌子上摆了三瓶冰镇的七喜。白鑫跟我们说，他和琼玖谈恋爱了。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像个捡到糖的孩子。
少年的情愫，总是想藏藏不住。也许每个班都有过，有一种暗恋叫做全班都知道。凌枫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馥萍经常在课间找他请教问题，全班都知道馥萍喜欢凌枫。同学们总是很默契，交作业的时候，大家会把他两的本子凑在一起。大扫除的时候，劳动委员会特意安排他们一起搽玻璃。做实验的时候，大家会主动隔离，让他们两剩下成一组。有一次，英语老师刚好点到他两去黑板上默写单词，全班总是一起起哄。
记得那天下午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灰尘在老风扇下面飞舞着。我和凌枫留下来做值日。我问他，我能感觉到你两互相有意，为何不直接在一起。他懵了一会说，不敢辜负高考，更不敢辜负她。我明白凌枫一直是一个沉稳的人，也明白他的顾虑。如果不好好努力，给不出好的未来，如果高考后分开两地，不敢耽误青春。
03
五月底闷热的天气和高考逼近压抑的气氛简直不能更配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节自习课，年级的老师都被叫去开会。于是有人提议说想看电影，偷偷的拿着mp4去讲台上连上多媒体。坐窗户边的人开始拉上窗帘，前排的同学上前关掉前灯，坐后门的同学负责放风，搭配的十分默契。看到好笑的地方，大家都一致的发出笑声。也不知道从哪排发出了一声长嘘，大家纷纷捂住嘴。当下一次笑点来临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发出整齐的笑声。当时以为，这不过是我们生命中最寻常的一天，日后想起时才发现，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默契的共同做一件事。
临近高考，每天都是考试，讲卷子，反反复复，千篇一律。时间总是在我们早读背英语单词的时候，上语文课发呆的时候，写数学卷子的时候偷偷溜走。就像班主任在自习课上在窗户边偷偷的看谁在玩手机，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毫不留情。最后一节班会课上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下自己的梦想为自己鼓气。我写下了：2013年，我想考上XX大学，长远一点的话，我想当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高考考完那天，我们给学校下了一场唯美的雪。回到教室，准备收拾最后的东西回家。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的头，把一叠写满字迹的试卷撕碎，从楼上往下扔。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开始撕试卷，扔试卷，宣泄着不满或者委屈。最后的结果是被教导主任抓住，强留下来做值日。那天的夕阳照进了走廊，晚霞特别美，我们一边扫着纸屑，一边嘻嘻哈哈的打闹。直到晚霞散尽，我们在校门口告别。
再见喽！
再见！
04
高考完之后，我们开始释放压抑已久的天性。一起去压马路，看电影，爬山看日出。有时也会去白鑫家里互相切磋黑暗料理，或者去街边的奶茶店里蹭空调打斗地主，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也去网吧五黑玩游戏，赢了一起狂，输了互相骂对方垃圾。
可能是想打发漫漫长假无聊的时光，也许是急着证明自己已经成年，我和凌枫去了外地打暑期工。白鑫在家练车考驾照，蓁蓁去了异地多年的男朋友那里。琼玖和馥萍选择去餐厅当服务员。每个人都开始有自己的小打算。
托凌枫的亲戚介绍，我们进了一家工厂。我和凌枫被领班带进厂房。四条流水线并排，长长的望不到尽头。每个人都在相应的位置站着，面无表情熟练的操作者自己手里的活，像机器人一般。我们被安排进了流水线的末端，主要负责把成型的产品装箱打包。在分数出来的那天，我们专门请了一天假期。坐在网吧电脑前查询分数。当屏幕上的分数和预估的分数基本吻合时，心中如释重负。
一个月之后，我和凌枫拿到微薄却很满足的薪水之后，就辞职了。录取信息公布的那一天，凌枫和馥萍在一起了。他们报了同一所大学，一个学工程造价，一个学旅游管理。我的学校，在凌枫的隔壁，落选了喜欢的建筑学专业，误打误撞进入了软件工程。白鑫分数不够，留在本地的学校读法律，琼玖却被北方一所学校录取，读了英语师范，从此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异地恋。蓁蓁没有发挥好，被调剂到一所比较偏僻的城市念会计。
最后一个办升学宴的是我。我们互相干杯，互道珍重。晚上的时候，醉意还没有完全褪去，我们去了市文化广场放孔明灯，每个人都用马克笔在孔明灯上许下自己的心愿，并约定十年之后相聚的时候，互相公开。
05
九月，我们陆续踏上奔向不同方向的列车，去往高中班主任口中的高频词汇——象牙塔。我们拖着行李懵懵懂懂的开始了大学生活。一开始还会在六个人的小群里分享大学里遇到的各种小事情。后来发现，班主任口中的美好大学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开始忙碌自己的生活。跑学生会，加社团，开校运会，忙专业课，泡图书馆攻四级，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就像我们在高三的教室里，为自己的理想而忙碌着。
国庆放假前夕，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了，白鑫和琼玖闹了矛盾。异地恋最不容易的地方就是沟通障碍。当晚白鑫买了站票，站了27个小时去了北方看琼玖。据琼玖后来说，当白鑫满脸疲惫和憔悴出现在她宿舍楼下的时候，心里就认定这个男人了。异地恋是最不被人世人看好，但所有熬过了异地恋的情侣最应该被世人祝福。
十八岁的最后一次相聚，我们相约去了庐山看日出。盛装前行赴约，总是希望听到，嘿，兄弟，才多久不见，又变帅了。然后想象中应该还会补一句，性格还是老样子啊。上山的时候，一路嬉闹，总是有说不完话，要么彼此分享大学生活的新鲜事，要么一起讲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高中趣事。总感觉那天的路特别长特别长，感觉走过了整个少年的时光。还记得，第二天早上的山顶特别冷特别冷，但是日出特别好看，像极了高考完那天傍晚的晚霞。
06
我的十八岁，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刻苦铭心的暗恋。没有起起落落的人生，也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平平淡淡。时光清浅，岁月温柔。重温十八岁，也只能想起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我十八岁的故事里记着他们的青春。而他们的十八岁的照片，藏着我十八岁的记忆。
生活还在继续。凌枫当了建筑师，馥萍成了导游，经常看到他们在朋友圈秀恩爱。琼玖毕业后，结束了四年的异地，回家在一所学校当英语老师。上次和白鑫聊天的时候，他说在家备考公务员，过年后就打算去上门提亲。蓁蓁在广州一家公司当会计，上个月刚刚和男友订婚。而我，当然没有如那年班会课所愿，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而是在一座写字楼里默默地写着代码。
十八岁这种岁月啊，很难讲得清楚。记不起是从何开始，也忘记了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但中间的这段岁月，总是能够零零散散的记起。不经意间想起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事情噗呲一笑，陷入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