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桃花源记》
你哭 全世界任你哭
等到清理完所有东西,她准备出发。出门前,接到电话。
“还没出门??”电话里的语气是难以置信的。空气凝固了一分钟。“……对啊……”她犹疑地回应,感受到手机变得更沉了。她敏锐地捕捉到:此刻他的表情比手机更沉。“我在清理回家东西啊……下次就可以带少点了嘛……”她解释。
下意识地,脑海里另一个她问自己:凭什么小心翼翼地?我有做错什么了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低声下气?
她忽然感到:意兴,阑珊。
迫不及待的热望在空气里尴尬地一点一点被时间冷却掉,剩下一大团一大团的委屈跑过来,跑过去。她放下行李,僵直地坐下冷却的身子,任委屈和气恼渐渐地像个气球越来越大,直到它们再也跑不动,挤满整个房间。最后,只听见“嘭”的一声,所有负面情绪一起爆炸开来。
她在纷纷飘落的悲伤里,她在漫天飞舞的寂寥里,感到身体不断往下沉,直到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她默默问自己:我满怀欣喜,去赴一场约会,我想要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忽冷忽热?情绪化严重到说翻脸就翻脸的一个情人……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他一次又一次地迁怒于她,她面临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被迁怒。措手不及。
我们终其一生,如此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们是如此渴望对方身体的温暖,却同时如此毫不顾忌地伤害彼此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与失望中,我们奋不顾身地追寻,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最终拥抱的,只是一晚近黄昏的残照,只是一阵不度玉门关的春风,只是一个人的百年孤独。
是的,此刻,她是如此悲伤。这悲伤是如此真实。一如最近几天被燥热的空气拥挤了的空间,逼仄,狭隘。
此刻,她对生活、对爱情是如此失望。这失望生根了,从一个人吃晚餐的时候开始升起,在空气里游荡。根无处安放,如浮萍,飘飘散散,却又无影无踪。当忧伤笼罩上来的时候,幸福被赶跑,泪水冲洗整个世界,让人想起张爱玲那一句名言:
你笑,全世界陪你笑;
你哭,全世界任你哭。
那个刻薄到骨子里的女人,总能够让一些失意的灵魂在孤寂的时候想起她的话来。不能不说,这就是刻薄张扬的魅力。
武志红说,人天生有攻击性、性本能、自怜性。没有攻击性的人是不可爱的。这就是野性的人有魅力的原因。大概,张爱玲是属于红玫瑰的类型吧。而自己呢,是白玫瑰?我不要做温柔贤惠端庄可人的白玫瑰!我要自由,我要咆哮,我要挣出这囚笼,我要活出一个淋漓尽致的李白,我要浪漫到死,我要做一朵红玫瑰!
你笑 全世界陪你笑
她来电话了。没想到,一聊就是两个小时。她和她太久没聊天了。自从两个人备考以来,起码一年多没有这么聊过天了。
起初,她的悲伤和寂寥弥漫不散。但随着每一句话的来来往往,语句在耳里口里渐渐形成动人的旋律,弹奏出生命的乐章。表达,倾听,倾听,表达,倾听……
友情原是用来疗愈创伤安慰人生的,在一个女人的爱情世界瓦解成支离破碎模样的时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意识到:生命里,一直有人在陪你同行。只是你在红尘间奔走,淡漠已久。这时忽如其来一场大雨,将你困在原地,再也无力前行。然后你才发现,小王子的玫瑰盛开在心田,任雨打风吹,任光阴荏苒,常开不败。
渐渐地,红玫瑰走远了,身体里的李白沉醉了,囚笼化藩篱。她轻松翻过藩篱,重新回归一片床前明月光。
电话里的玫瑰变成了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以前的她浪漫有趣。爱弹吉他和钢琴,爱画人物画,爱喝炎热夏天里的冰镇可乐……
现在,这朵玫瑰将根深深扎在地底。她像一株植物,于黑暗处汲取阳光,于无声里吮吸雨露,默默向上生长,从不低头,从不害怕,如此坚韧,如此明媚。
这一株向阳植物,跟她分享一年的收获。两个小时,120分钟。她们全然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她想把这一过程录下来,可惜微信语音无此功能。
将玫瑰分享在新环境一年的心得与收获尽悉收纳心中,有两次,她感动得快要热泪盈眶——那是一所多么有活力的学校啊!那是一些多么热爱教学的人啊!那才是真正的生活!那才是教师应该过的日子!
她一边把玫瑰所说的做下笔记,一边意识到:方法不对,方向不对,态度再端正,也是无济于事的。学习策略和学习方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学习本身更重要。
一方面,她想好好准备面试,好好备课。另一方面,她想先进入笔试,这就得好好做题目。每日面临大量繁琐工作,没有合理安排好。最后,她什么都抓不住。笔试学习、面试学习,都需要用心专注地投入时间、精力。什么都想做好,反而,什么都做不好。她像个舞台上蹩脚的小丑,想要抓住空中所有的碗。结果,每只碗都没能够抓住。这就是她在新环境的一年。
玫瑰教她应该做什么。她领略于心,眼前呈现出一条光明大道。这条道,芳草萋萋,一望无垠。需要一份“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淡泊与决心,撇下身前身后名;需要一份“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洞明和智慧,踏出只属于自己的离骚;需要一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与坚定,走进落英缤纷豁然开朗的桃花源。
挂完电话,她更加坚定:眼前的环境,不是她想要的未来。现在,她仍然只是在中点。目标,就在勤奋耕耘后的更深处。那里,才是终点。那里,中无杂树,芳草鲜美,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她仿佛已经身在桃源,露出桃花一般灿烂的笑容,感觉全世界鲜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