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N记—安居故事之四

文/sgasun

图片发自简书App

1986年8月23日,既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也不是啥嫁娶良辰。与谈婚论嫁的新郎新娘情有独钟的520(我爱你)之类寄托爱到永久的日子更没丝毫关系,但却是我们自己的日子。

怀揣从学院办公室开好的单位介绍信,我离开我的小屋。又踏上了开往恋人所在的乡镇的汽车。经过两个小时然后又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她的小屋。她也已经在学校里开好了单位介绍信。

然后,我们一起穿过泥泞的乡村公路,行走在一片开阔的菜地里,我们没有兴奋,也没有狂喜,只是手牵着手默默无语。

身边的田野菜地里,各种绿色蔬菜刚刚开花,在下午暖暖的阳光下,那片数不清的黄花红花,分外迷人,分外清香,一望无边地绵绵地伸向远方……

远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乡政府所在地。我们要去那里办结婚证。

进了乡政府,说明情况,替我们办结婚证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写错了,写成了“华”。

我提醒她写错了,于是她就在错字上改过来。我说这样行吗?她说没关系。我不愿多责怪她。估计她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不想她因为这个失误挨领导的批评,而且好像结婚证也是有编号的,没有换的。

于是,我人生领的唯一一份结婚证就变成这么一张写错名字又改过来的小小红本本。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它如今还躺在我家的抽屉里。

我们就这样成家了。

然而,家在何处呢?对我来说,这个答案是清晰的。但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的父母后,老人家却坚决反对。

老人说:“哪有那么傻的?人都往高处走,哪有从城里往农村跑的。将来成家了,为了照顾夫妻关系,单位也会帮助解决这个问题的,实在不能调到一个单位,那时候再另想办法调吧。总之,不能往低处走。”

于是,我只能先打报告给学院,以结婚成家的理由先申请住房。学校给我分了一套两间房子带一间厨房的旧房。

房子位于操场边的土坎上,离我原来的单身宿舍二十来米远。门前是一块平地,种有几棵树。一棵是柚子树,其它的都是柚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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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卧室与厨房之间有一道沟渠,跨过沟渠就是一间厨房。房子里面的屋顶很低矮,用刨花板做顶,上面钉的有木板隔成四方块,刷的是石灰水,屋顶是青瓦。

年代久远,许多瓦已经破碎,所以房子经常漏水。屋顶的刨花板上有许多水痕迹,像现代派绘画作品。

有一次下冰雹,后面沟渠里一下子就堆满了雪子冰雹。我们开始用盆子舀,最后放弃了。任凭雨水冰雹狂下,我们反而在雨水电闪中大呼小叫,变恐惧为惊喜。

但是,我还是爬到黑漆漆的屋顶里,在漏水的瓦下面铺一些塑料薄膜,以免水渗透到卧室的床上。

每逢下雨天,都是我最紧张的时候,屋顶由于年久失修,堆积在上面的破烂砖瓦东西太多,已经压的屋顶呈弧形下垂,最担心积水将屋顶压塌。

所以一下雨,我就得架一个梯子从一个洞口爬进屋顶,弯腰蹲在黑漆漆的瓦下,将漏水的瓦调整一下,或者将一块大的塑料薄膜钉在瓦楞的木板上。反正能想到的堵漏的办法都用上了。

这段时间,住房虽然简陋。但是,处处有家的气息。所谓的客厅墙上,有我最珍惜的一幅字:“风雨故人来”。来屋里玩的朋友进门就看见,都对这幅字感兴趣。而我这屋又是个的确招风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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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后的厨房里,我们还养了些小鸡,生怕小鸡冻着的时候,还将灯泡放在鸡笼里给小鸡取暖。妻子闲来无事,又心疼小鸡,还真的给小鸡做了几件小小衣服穿在身上!

刚好来串门的曹刚看见,笑得乐不可支:“哇,你屋的小鸡都穿衣服的啊?!”

不光如此,屋后厨房阴凉,长脚蚊子多,怕小鸡被蚊子咬,妻子还给它们点上了蚊香,驱赶蚊子。

隔壁的杨家(很巧的左右邻居都是姓杨啊。都是好友。都有两个怀孕的准妈妈)也养的也有鸡和鹅,每天都能听到小鸡的叫声。有时候他们的小鸡从地沟里钻到我家来,我们就帮他们将小鸡放在一起,等他们回来了,又让他们领回去。

我们的孩子也是差不多日子出生的,中间只相差个十来天。那一年,前面是三个男孩,后面是三个女孩,我家的孩子最后一个出来。所以,还有孩子的哭闹声和笑声。

即使是在孩子要出生的前些日子,我的屋前土坪上还是我们每天下午打桥牌的场所。有时候甚至两张桌子排开,打复式桥牌。许多单身朋友的饭碗就堆放在我家窗台上。打完就忘记了,第二天吃饭记起来了,会来敲我家窗户。妻子在的时候,往往都给他们洗好了。

怀孕的妻子有时候来住一些日子,也挺着个大肚子,几个准妈妈一起打升级,只要往旁边一喊:“杨XX,打牌来?!”,隔壁邻居马上应:“来啦,来啦。”

我成家了,但是夫妻依然两地分居。我的这第四间居所里的家具,基本上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结婚的钱是我开口从父亲那里借来的。嘴上说借,心里却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还的上。

每个月50多块钱工资,我曾经下决心存上一千元存款就万事大吉,此生无忧。何况结婚买家具和彩电就要三千来块钱。这钱都是父亲给的。家具一千六百多,彩电一千二百左右。所剩就无几了。我的结婚花销也就这么多。

一下子从父亲手里拿了三千元!这个数字对于当时的我,不亚于天文数字一般。我什么时候才会攒够三千元还给父亲?!不敢想象。何况我长这么大,还有花在我身上的各种费用?如果要算,怎么还得了?

但是,我只觉得一个人工作了就不能再要父母的钱了。所以我很在意父母给我的这笔结婚费用!总觉得这笔钱本不该父母出的。

我们的婚礼婚宴,除了在妻子所在的县城,在岳父的单位院子里,为妻子家族里所有的亲戚朋友办了婚宴外,其他就没再设婚宴请客。

那是1987年的中国农历新年期间,老人为我们置办了几件新家具,按照当地的习俗,送了我们八床棉絮,以及其他一些陪嫁品,自行车、缝纫机等,并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我们当新房,自己则住到招待所楼上。

婚宴的头天一大早,我和岳父两人就赶到离城区四五十里外的邻县保靖的一个叫毛沟的集市去买猪肚,几乎集市里所有的猪肚都叫我们买下了。大概有一二十个,回来我也帮着清洗猪肚。

妻子家族太大了,父亲光亲兄弟姐妹就七个,我要认的就三个姑姑,四个满满,还不包括北京的三满,南京的二满。很多人我都认不过来,也更记不住彼此间的亲属关系,不会叫人,每次都是妻子在旁边指引,开始向我传授社会关系学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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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单位就没再设婚宴请客,只在家里摆了些糖果花生,有朋友来就吃点喜糖,没欠下任何人情债,也没给任何人增添人情债。只叫上最好的一些朋友中学同学,也没让这些朋友送什么礼金,到火车站附近新开张的一家川菜馆吃了顿饭,然后告诉朋友这就是喝喜酒了。

饭后大家到河边峒河公园玩,照相。后来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让我们新婚夫妻扮演一对恋人在公园谈恋爱,其他的几个人扮演流氓调戏我们,剩下的扮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现编现演,拍了一些造型和场景。

群群肯定是总导演,冬生是个现场编剧,唐虎是摄影师,浪浪肯定是“流氓”角色,苗子肯定是“英雄”人物,还有阿啦啦肯定是个“小混混”的脚色啦......我们夫妻只能是“任人凌辱”啦!

可惜这帮家伙后来就是不肯把这些照片给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以“找不到了”的借口搪塞我。最值得纪念的日子留下的一些很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我没能看到,我一直觉得有点遗憾。

这是我成人以后赖以栖身的第四个居所,一个终于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每逢刮风下午,就让我心上下忐忑不安的地方,需要我缝缝补补的地方。但是,也是我第一次过上“两人世界”生活的地方。

虽然,很多的时候,我依然是一个人住。但是它毕竟是我的“家”,这是它区别于我的以前三个居所的地方。

每逢假期,我姐姐的孩子,妻子的小弟弟常常就在我们的这个家里过着快乐的假期。有时候,家里的老人也会在我们这个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其乐融融。

那时候还是孩子的妻子的小弟弟良静和我姐姐的孩子洁,在我的小屋里度暑假,客厅靠窗户的地方新添了一架床铺,良静在认真炼字,洁手里紧紧抱着小狗玩具,两人经常发生争执,洁经常告状:“舅妈,看你屋小舅啦,他总惹我”......

而这段时间,我的上司系主任退休了,我被指定担任了代理系主任。才参加工作三年时间,而且刚刚开始职称改革工作,我不过一个初级职称老师。就要我担任代理系主任一职,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我也不好推辞,于是边干边说。我也利用这个关系,跟院领导提出了解决夫妻分居的问题。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利用职位关系要求领导解决个人问题。

自从孩子在凤凰生下来满月以后,我就把休产假的妻子和孩子接到我们自己这个家里自己养育孩子。柔弱无骨一样的小婴儿,让初为人母的不敢轻易触碰,每天只能等我下课以后,再给孩子洗澡,换尿布,穿衣服。然后,她才慢慢学会这一切。

妻子产假结束后,就带着孩子回到娘家,由孩子的老太(外婆的妈妈)临时照看。我依然是周末坐车去看孩子。

终于在1988年初,妻子从她所在的县城二中调进了我所在的学院。那时候,我们的孩子才几个月大。但是,我们一家三口终于结束了天各一方的生活。

虽然是“居”有定所,然而心却时刻动荡,难得“安然”。每天都有修漏补缺之类的活计自己干。

经历多了,我曾想:这也许就是我这辈子的生活吧。既然我有这门手艺,大概上帝是不想让我荒废了它吧。

想想也就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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