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们在岳麓山脚下的那次大学同学聚会热闹而欢乐。可惜,班上六位女生只到了两位,有点小遗憾。于是,我们总期待着,哪一天我们六位女生可以一同出现,聚上一聚。
最近两三年,在我们的女生小群里,时不时提起聚会的事。今年国庆节,我们终于聚到一起了,一个都不少。
多年后重回大学校园,觉得每一处熟悉的景致都是记忆、都是美好,而每一处变化,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嗟叹下,然后在脑海里回味下之前的样子。
女生们带着孩子,有的还带着老公,天南地北地聚拢到一起,聊生活、也聊工作,谈孩子学习,也谈婆媳关系。有的同学毕业后十几年都没见到过,见面时,特别兴奋、感慨良多。
小朋友们从幼儿园大班到小学六年级,几乎各个级别都有,但不管年龄,也不管来自哪里,他们很快打成了一片,玩得非常开心。我们漫步在通往橘子洲头的湘江边,看着一群欢乐的孩子吹着泡泡、打闹嬉戏着,回忆着我们刚入大学那一年,班上组织游览橘子洲头的片段,再看着身边眼角已有些鱼尾纹的同学们,不禁有些恍惚。
这次我也终于见到了毕业后都未曾再见的小翠,还是那样的齐耳短发,带着一副眼镜、有着灿烂笑容的小翠。她毕业后回到她的家乡河南,成为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学老师。可是,她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坐在宿舍中间蓝布格子桌面旁,吃点辣就脸红冒汗、一笑露出大白牙的女生,是我们温暖贴心的寝室长。
我们与小翠见面时,已是晚上,在一家叫饭怕鱼的湘菜馆。刚落座,她就像大姐姐一样关心其他同学的各种,问长问短,寝室长的光辉形象立刻重现。
她还是给人很勤勉的样子,当我们在岳麓山上坐在那漫无边际的闲聊时,其他人似乎都希望时间过慢一点,甚至就此打住,只有小翠会不时的提醒我们几点了,提醒我们得走了、得去下一个地方了。呵,好可爱的小翠。她过来一趟也实在不易,临行前娃娃突然生病,于是她改了车票,丢下娃过来了,时间确实有限,她应该是不希望错过任何她想念的地方。
阿莲不仅带了一双儿女过来,连她在国外出差的老公,回到上海后,放下行李就赶过来了。她做事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讨论起什么话题来,侃侃而谈的样子,让萝卜头想起了她之前参加辩论赛的样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也还是那么执着,在那个寒风瑟瑟的下午,一个人去岳麓书院回味了几个钟头。
那年班上的同学聚会,阿莲没参加,但写了一份情真意切的信,信中感谢大家对她的帮助。她家境一般,所以大学时候申请了勤工俭学,在学校靠岳麓山边的那条商业街上,常常有她在胡胖子老板家杂货店忙碌的身影,至今还记得她所在的那家店,卖一种可直接泡着吃的米粉,似乎叫阿林米粉,特别好吃,还送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阿莲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这次在商业街辗转问了很多人,居然还找到那个胡老板的联系方式,买了礼物转交给他。当她站在云麓山庄的房间门口,开心地跟我们说起这个事时,我看到了她的脸上写着信佛的她常说的两个字“圆满”。
来得最迟的是阿肖,她坐了整晚的火车,第二天清晨才到长沙火车站,然后坐着彭立珊专线晃到了学校。彭立珊,多么熟悉的名字!在那四年里,我们在学校-荣湾镇、从荣湾镇-火车站之间往返,基本上都靠彭立珊专线了,这趟车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欢乐和记忆。我们几个都说想再去坐一坐这一路车,回味下当年的感觉。
因为阿肖要参加哥哥小孩的婚礼,她先回了趟老家。还记得她哥哥对她很好,当我们俩在学校旁边的西苑街上寻找旧日记忆时,她还跟我分享了他们这种兄妹间的扶持以及心灵上慰藉,并很认真地劝我生个二胎,给孩子做个伴。
当阿肖从她的行李箱里,掏出几大包沉甸甸的惠州特产凉果,一一分给我们时,我们被惊到了,原来她从惠州将这一大堆礼物带到邵阳,再带到长沙给我们,非常有心。她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那么实在、特别真诚。
在岳麓山上的小路上,我和阿肖聊起了她的老公、哥哥,也聊起了父母,她回忆起她父亲去世前晚跟她聊的那通电话,还在学校上课的她听表哥说父亲没了时,她第一反应是表哥在开玩笑。她说起她父亲想去韶山的愿望,她没来得及带他实现,父亲就走了,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泪眼婆娑的。阿肖的这些话,也让我想起了家乡的父母,想起了母亲中秋前夜盼我回家的电话,心里期待着早一点回家陪陪父母。
当在学校门口那家长沙米粉店看到蔡蔡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她瘦了,在我印象里,她总是白白胖胖的,所以我们叫她“白菜”。多年不见的她变得更加成熟、干练了。我那年在昆明见到她时,她的小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她陪我去云大看我一直想见的海鸥,这次再见时,她两个漂亮的女儿都已经上小学了。让我忍不住感叹时光如梭。
她读书时特会睡觉,记得那时她的周六午饭常常可以被省略掉,因为那时候她还在睡梦中。她也爱吃,这次回来,就在找各种记忆中的美味:长沙米粉、臭豆腐、香干、油豆腐、萝卜干炒腊肉,在西苑的那家名字十几年不变的湘菜馆,没有吃到期待中的萝卜干炒腊肉,她的遗憾不只挂在脸上,也直接跟店家不满地表达出来了。
这次看到的“白菜”穿着靓丽的红色,总是笑盈盈的,露出嘴角的小酒窝,很欢乐的感觉,即便在橘子洲头的那个傍晚,我们在排着无聊的长队时,偶尔提到生活中不愉快,她的语气也是那么轻盈,言语里充满了对现在生活的感恩和享受。
不过,在中午的餐桌上,谈到她去世不久的母亲和身体不大好的父亲时,她的脸色有点暗淡下来。她谈到她母亲本来身体状况一直不错的,病得很突然,走得也很快,提醒我们平常多注意父母的身体,我们聊到了老人的营养和健康问题,聊到我觉得有个这样的女儿真好,聊到“萝卜头”都听不下去、想抗议了。
“萝卜”跟我住一个城市,我们见面稍微多一些。她一直是个乐天派,也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惬意地生活着,上班、辞职、做手工、旅游。近几次见到她,总是一身棉布花衣服,也许就是她自己的缝纫机上的作品,很舒服的样子。作为独生女儿,她似乎暂时还没感受到父母身体健康问题,可能因她父母生活习惯一直比较好,身体问题也少一些。
不过,自己有时还像个孩子的她,成为了一个母亲后坦言,孩子带给她的变化很大,她和她的相公曾以为,他们可以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甚至可以只打游戏、可以不上班。可孩子的到来,彻底地改变了她和她老公的生活。她现在也开始积极地申请当班长的班委志愿者,看到孩子积极争取当班干部,也深为欣慰。
“萝卜”古怪精灵,想法总是很多,这次聚会时,她特意带了我们当年在学校里的一些旧合影,她提议,那些我们六人在学校里照过的一些合影,这次我们要寻觅故地重拍。我们欣然表示同意。
于是,女生五舍、升华楼、荷花池、爱晚亭、学校商业街,那些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的经典拍摄点,又留下了多年后重逢的我们的身影。
荷花池还是往日的那个荷花池,蜿蜒长廊连接的亭子以及荷花池周围那一排排的小凳子,也还在那。这个季节的荷花池里并没有荷花,只有一些飘零的荷叶,显出秋天的萧瑟之感。
那天清晨,我们去荷花池拍照,想按照老照片上的那种姿势重拍,可是,早晨下过雨,圆凳上有水,没法坐下来,于是,我们按照原来的人员次序,排着拍了一张。
女生五舍已不是之前的那个五舍了,被翻新重建过。五舍窗户现在是统一的灰白色的铝合金玻璃窗,不再是当年那种木质的一格一格的了,以前那淡黄色的木质窗户,在窗外的葱郁大树的辉映下特别好看。那时候五舍地板也是木质的,那种细条的小木板拼接而成的,涂上一层暗红色油漆,有些斑驳,也很有历史感,我们踩在上面还会咚咚咚的响。
值得安慰的是,我们的五舍虽然变了,可是毕竟还有一个五舍在那。当我和阿肖顺着那熟悉的楼梯,想去看看男生宿舍的时候,发现当年的九舍找不到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崭新的篮球场,我们起先不相信,走了几圈,最终也只找到边上的八舍,我们才知道,九舍真的没有了,心里有一些落寞。
体育场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灰白大门上面还是竖立着一个大大的石雕口哨,透过铁丝网看过去的体育场显得有点小,不似当年那么大。也许并没有真正变小,只是感觉而已。
体育场周围的网球场,也还是土黄色的地,右前方的那一块一个人练习用水泥墙壁也还在那,只是多了几个白色的大字--网球中心。当年,我和蔡拿着第一笔奖学金,兴奋地跑到黄兴路上买下了的我们的第一块网球拍,然后,在这片免费的黄土球场,我们度过很多阳光明媚的早晨,在那挥洒了很多汗水。
记忆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些片段,对某些人来说记忆深刻,对另外的人来说,却全无印象。小翠说阿莲老乡请我们一起去吃过自助餐,言之凿凿,可我们其他人完全不记得了,而有几个女生说到过我家,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了。
这次相聚,阿莲不只一次说,幸亏和我们一起回学校了,不然很多东西、很多事,她都忘掉了,想不起来了。其实,我和其他同学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有些美好的东西需要记录下来,在纸上或者在照片上。所以,我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记录了这次聚会的一些片段,以后回想起聚会的时候,不那么容易忘记。
回家后,萝卜说起,因天气不好,我所期待的同学们坐在江边赏月喝茶聊天的愿望没实现,而我心里却释然,笑答,只有留些遗憾,下次才有再聚的念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