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蒜头鼻姐姐
在我三岁的时候,有次和爸爸在路边摊吃米粉,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长着一个蒜头鼻的小姐姐在马路对面等绿灯。
我笑着跟爸爸说:“哈哈,那个人,好丑。”
爸爸拍了一下我脑袋,说:“别那样说你姐姐。”
“什么姐姐啊……”我摸着脑袋不大开心地瞪着我爸爸,却发现,这个被我称之为爸爸的人,长着一张从没见过的脸,脸上有个硕大的蒜头鼻。
那个被我笑的小姐姐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坐在我旁边,爸爸(这个陌生的人)给她也点了一碗面。
我看到路边摊旁边玻璃门的倒影,看见坐在我这个位置的自己,也长了一张我从没见过的脸,同样的,他也长了一个蒜头鼻。
我从此多了一个陌生的姐姐,还有一个陌生的爸爸,后来见到陌生的妈妈,还有,一个陌生的自己。
到我八岁那年,姐姐(对,就是那个蒜头鼻姐姐)和我在外面玩,她跑在前面,一辆大卡车抛锚打滑,在我面前侧翻,重重地把姐姐给埋下了。
周围的路人都忙着围过去抢救,我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我的手被一只大人的手牵起,那个声音跟我说:“哎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很危险,快走!快走!”
我看见牵我手的那个人,是三岁时我爸爸原本的样子。
我又一次透过商场玻璃看到自己,发现我的蒜头鼻消失了,镜子里的我,是三岁那个原本样子长大一点的模样。
我知道,我回来了。
二、丢进电视机里的东西
五岁的小明在家里玩皮球,玩着玩着手一用力,把皮球砸向了电视机。
小明害怕得闭上眼睛,心想电视机砸坏了,自己免不了一顿挨揍。
可是良久都不闻声响,小明睁开眼睛看,球在电视机的平面上荡了一小会,接着就滚进去了。电视机的平面荡起一圈涟漪,又恢复平静。
小明摸着电视机的屏幕,硬硬的,冰冰凉的。明显就是玻璃的质感。
小明告诉妈妈说皮球掉进电视里面了,妈妈责怪他:“你说什么啊?家里从来就没有皮球!”
可是,可是,这个皮球,明明就是小明玩了两年的生日礼物啊。
小明看着妈妈不耐烦的神情,不敢跟她继续理论下去。
两年后小明有了个弟弟,妈妈有次出去买菜,叫小明要好好照看弟弟。
虽然小明信誓旦旦地保证,但是妈妈一走,弟弟就止不住地大哭起来,任凭小明怎么安慰扮鬼脸都没用。
哭喊了一阵,婴儿的叫声没有停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在小明脸上尿了一把。
小明心烦气躁起来,真想弟弟就这么消失啊!
突然他想起了童年消失的皮球,会不会,也可以把弟弟丢到里面去呢?
小明一手抱起来,把弟弟试着塞到电视机里。
电视的屏幕变成一个黑洞,又好似一滩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
小明把弟弟放进去,看见电视屏幕漾开一圈圈涟漪,再伸手出来,弟弟已经不见了。
妈妈这时回来了,小明吓得跑去跟妈妈说:“妈妈,弟弟,弟弟被吸到电视里面去了!”
妈妈说:“啊?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你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三、相框里的照片
在游乐场玩了一天之后,由美开心又疲累地坐在木椅上休息。
男朋友达充给她买了雪糕:“好玩吗?”
由美咬着雪糕点点头:“超开心!谢谢你亲爱的。”
男朋友说:“啊呀,只顾着玩,忘记拍照了。我们来拍一张吧!”
由美答应后,男朋友拿起数码相机,两人凑过来一起自拍。
“茄子!”
回去的路上,由美挽着达充的手臂说:“哎呀,真希望这种快乐的时光可以一直下去。”
达充说:“是啊,我也希望可以一直下去。”
由美:“只要和你一起便是开心。”
达充说:“放心,会一直,一直,一直这么开心下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达充说完这句话,由美突然就全身寒战了一下。
可能夏夜的风,太凉了吧。由美想。
由美醒来后,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手脚像石头一样定住,脸上也做不了表情。
除了思考,其他都是静止的。
眼前是游乐场的大门,有行人,有建筑,但所有都是静止的。像被拍照了一半固定在那!
由美身边靠着一个人,但看不清是谁,借着眼角的余光,她发现身处的地方,是昨天和达充一起拍照的木椅。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达充把昨天拍的合照洗出来,放到相框里,挂到他的照片墙上。
照片墙上,挂着他和十八位不同女性的合照。
达充对着墙上的照片笑了笑:“这样,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墙上合照的女生们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而若能仔细倾听,似乎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有很多只在脑海才可以听到的尖叫声,交织成一张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