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的小村庄前面一般都有开阔的稻田。乡民择良田而居,既是因为耕种方便,也因为稻田宽阔无遮挡,夏季的阵阵凉风对于亚热带的我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小时候,听老师唱过一句歌词,起厝田中央,凭着这一句,今天在百度上搜到了这首歌,是或不是也不重要了。
月娘月光光,起厝田中央,树仔橄花开香,亲像水花园。
孩提时,曾经想过:要是房子在稻田里就好了,可以闻着稻花香,可以听着虫鸣,可以看着鱼儿畅游……而如今嫁居他乡,稻田里的一切已经成为遥远的梦想了。那一片稻田已然不是原来的稻田,甚少种稻谷了,只有少时稻田边上许多的小小故事还存在我的心中。
也有人在田里的水口处放鱼篓,我们有时趁没人也捡现成的。大的鱼篓一般要过夜才会有收获,往往会有鲤鱼跑进去。也有人用更好的工具,蚊帐布四个角绑在交叉的竹子上,然后用竹竿放到比较宽阔的水中,不时提起来看一下,也能捞到不少。听老人说,以前做大水,晚上拿鸡笼到田里可以罩到猪仔鲤。
捞鱼的过程很过瘾,但是每次提着鱼回来,奶奶也不会觉得有多欢喜,因为煎鱼需要油,然而家里并没有油。当时橱柜里只有一块生白肉也就是肥肉,炒菜的时候只能用这块生肉在锅里抹一下。俗话说,无油无草怎么做好吃东西。所以更多时候,捞回来的鱼会拿去喂鸭,或者拿去喂猪。现在回头想想就觉得好可惜。
如今稻田面积大幅度减少,很多都改种冬瓜、柠檬之类的经济作物了,稻田环境已经不复存在,况且现在溪流里电鱼严重,估计隆冲鱼早就已经绝种了,这种奇观再也没有了。
田埂边上螃蟹洞很多,螃蟹可是很精灵的,稍微有动静就缩回去了。要悄悄过去,慢慢伸头过去看螃蟹的位置,要估算螃蟹的位置和蟹洞的方向,快速将棍子插进去,卡住螃蟹的退路,然后赶紧伸手进去掏。幸运的话,螃蟹被卡住,手一伸就抓住,然后丢在水桶里面。没卡住的时候,不甘心也要伸手进去掏,偶尔也可以抓到螃蟹出来。
有时候雨不是很大,随便捡了根竹棍就去,也能抓住几只。螃蟹掏出来后,把它的脚最后一节,插在它的大钳子里,这样它就钳不了人了。我们把战利品放在裤管边,把裤管往外、往上翻卷,螃蟹就被卷在里面,多卷几圈,就稳稳当当的了。有时两边裤管都卷满了,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担心裤管掉下来。回家一只一只地松下来,心里乐呵呵的。
有一年夏天天旱,我们这帮“抄军”(即像抄家一样)实在是太馋了,竟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去田里挖螃蟹吃。大夏天挖螃蟹很冒险,一是因为螃蟹都躲得比较深,不容易挖到;二是因为螃蟹洞里可能住着蛇,如果挖到蛇就麻烦了。但这些都不能阻挡我们挖螃蟹的决定。旱天挖螃蟹,就得用上锄头了。稻田旁边的田坎头上,那里地势高、比较凉快,可能有蛇,我们一般不挖。我们只挖靠近水沟的蟹洞,采用车轮战术,轮流挖。如果洞太小,就派胳膊比较细的伸手进去掏。螃蟹真能挖洞,有时候手都伸尽了都还不到底。当每年到了七月流火,我们不懈努力,居然也挖到了几只螃蟹。
几只螃蟹当然不够“抄军”们分啦,怎么办?做东道!每人回家“偷”一点米出来,有菜的拿一点菜,再拿一个大锅,把螃蟹切开洗干净,然后在山林里用砖头搭一个灶台煮蟹粥……“抄军”们是真馋啊,香喷喷的一锅蟹粥,三下两下,全都被倒入我们的肚子,连渣都不剩。
如今,那片稻田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大田已经被泥土填满,打铁井已经变成了水沟,隆冲鱼也永远不会上来了。全村没有一只牛了。“树下”已经挪到了原本属于稻田的菜地里了。乡民们也几乎不在家吃日斗,而是到墟上吃茶点了。原本很少能吃到的椰子船,现在却是普及的特色美食了。奶奶经常饲牛的饲牛坡也被开荒种橡胶、胡椒、槟榔,再也没有大尼可摘了,只有半截的饲牛坡童谣我还记得,鹩哥鹩哥,骑我牛,过我坡,我坡无草,弄弄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