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胜男用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那一对小小的乳,有些颤抖。安然觉察到了,之前还在忙碌的手停了下来,翻过去靠近床头柜打开了那盏橘色的床头灯,然后弯过来一只手臂将胜男搂住,轻声地说:要是不想就不做,我们聊会儿天吧。胜男感激地点点头。
这是胜男第一次与安然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在这一夜来临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种事,好像心理准备不管用。与安然交往大半年了,之前的牵手亲吻拥抱显然都只是开胃菜,傍晚安然收拾碗筷的时候柔声说:今晚别走了吧。她顿了顿,双手抱在胸前郑重地点点头。
这不是第一次,关于性事胜男之前有过无数次,与前夫。她大学一毕业就跟当时还是男友的前夫刘毅同居了,关于性爱,她从来都不是新手。
警校毕业的刘毅说不上帅气,但是高大威猛是肯定的。毕业没半年就考进小城的警队有了一份稳定的职业,胜男想反正将来都是要结婚睡一块的,还不如早早搬去和他一起住这样也好省一份房租。同居的日子里胜男很是贤惠,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无所不能。她自己也诧异,在家和父母在一起虽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好歹没这样全能啊,看来爱一个人的力量真是伟大。刘毅总是很忙,胜男心疼他,总是变着法儿地做好吃的给他,也不让他做家务。后来刘毅单位集资盖房子,虽说房价不贵,但毕竟是房子啊不是随随便便出门买把萝卜青菜那么简单,俩人都刚毕业没多久哪儿来那么多钱!刘毅找亲戚朋友想办法,胜男也不示弱,亲戚朋友借了还不够,熟悉的同学她也厚着脸皮开口,一万没有给五千也行。俩人终于把钱凑齐,然后省吃俭用慢慢还债。刘毅说单位房子只能写他的名字胜男也没意见写谁的不是写都一家人了!
毕业第二年,身边开始有同学朋友谈婚论嫁。胜男也想跟刘毅聊聊这个话题,心里头又觉得求婚难道不应该男的主动吗?又想反正这辈子就是他啦,现在又这么年轻,急什么?胜男不提,刘毅好像从来都想不起结婚这档子事儿,好像这辈子结婚跟他没关系似的。除了上班就是跟他那帮朋友胡吃海喝。胜男有时候需要夜里去值班,晚上街上人少,胜男有些害怕,央求刘毅去送她,刘毅在麻将桌上叼着烟拿起一个幺鸡斜着烟说:巴掌大个县城有哥罩着呢谁敢动你,放心去吧!多大了还矫情呢?!胜男想想也是,从家到上班的诊所,不过二十分钟步行的距离,加上小县城,谁不认识谁啊,一共就那么三条街道而已,于是悻悻地去上班了。暗夜里,她还是害怕,一边害怕一边又掐自己:至于嘛,多大了还这么矫情?
毕业第三年,家里人开始催促了,俩人工作都挺好,房子也早就装修好了,早结婚早要娃我们做父母的也可以趁着年轻帮你们带孩子啊!胜男也这样想,刘毅吞吞吐吐说工作忙啦还年轻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不过到底还是那年年底结婚了,婚纱照里刘毅大腹便便,胜男很好奇:一样的吃饭睡觉,刘毅是干警察的,按说运动量总比我这个小护士大吧,怎么现在的他胖成这样?但另一方面胜男又有些小骄傲地想:看来真是被我喂胖了呢!
婚后和婚前一样,俩人上班挣钱,下了班胜男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刘毅打游戏OR打麻将,日子过得乏善可陈。有天晚上刘毅回来很晚,胜男热了饭菜给他,他说刚刚在执勤的时候吃过了。然后躺在沙发上贱兮兮地对胜男说:你知道我们警队今晚干嘛去了吗?胜男撇撇嘴:你们能干嘛,要是你们真有大动作那我早就在县电视台看到杀人放火抢劫的新闻啦!刘毅说:比杀人放火还刺激!扫黄你知道吗?我这是头一回看到那场面,那叫一个刺激!做鸡的衣不遮体,嫖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我们冲进去有一对儿竟然还在热战!胜男一听刘毅说”做鸡的”有些恶心,便说:那你们最后把人家怎么了?还能怎么了,无非是交点罚款啊还真把他们关进局子啊要都抓起来咱那地儿都不够使!刘毅显然很兴奋。那天晚上他们亲热了一回,完事之后刘毅点了一根烟悠悠地说:你别说,那些做鸡的,下贱是下贱了点,身材倒是都不赖,挺有料!胜男故作生气:刘毅你是嫌我身材不好吗?刘毅吐了一圈烟,拧了一把胜男的脸蛋笑:嫌弃也没用,你这飞机场我也得凑合飞啊!那天晚上刘毅的话胜男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那对贫乳刘毅是早就知道了的,再说乳房瘦小穿衣服很好看,加上她肤色极白极匀净,五官也是清秀好看的样子,当年虽不是校花但在女生扎堆的护理系也算是排名靠前的了,所以对外貌胜男还是有点自信的。
日子不徐不疾一路向前,身边好些同龄人已经做了妈妈,胜男看着那些肉嘟嘟的小可爱瞬间心都软了,回头和刘毅说:要不咱们也要一个孩子吧,多有趣!刘毅用鼻腔哼了一声说:你只看到人家可爱的一面,没看到人家背地里怎么不眠不休伺候那些小猴子的,多累!胜男笑:那我也愿意啊!你难道不想有一个我们俩的小孩?刘毅说:唉呀,到时候再说吧!就咱俩不好吗?小孩有什么好玩的?胜男讪讪地不再说话。
有一天下班买菜的路上碰到张瑶瑶,见她推着婴儿车也在买菜。俩人热络地寒暄起来,聊了几句张瑶瑶问:怎么胜男,还没打算要小孩啊?结婚多久啦?胜男要强地笑笑:还早呢,想多自在两年呗!张瑶瑶哈哈大笑:那是那是,小屁孩生出来了累死老娘了!不过两口子啊,有个孩子也好,孩子能让男人收心!没孩子之前我家那口子成天不知道野哪儿去了,当了爸爸以后人家叫他出去都叫不走他就要陪着他闺,你说他贱不贱?胜男又笑:孩子还有这功能?张瑶瑶大声说:那可不!早点怀吧,说不定你生了你家刘毅就乖乖地呆家里不出去玩了呢!俩人嘻嘻哈哈聊了会儿就各自买菜回家了,胜男心里有些不自在,什么叫说不定我家刘毅就乖乖地呆在家里不出去玩了呢?偶尔吃吃饭打打麻将还是可以接受的嘛,张瑶瑶干嘛那样酸兮兮地说?
胜男从来都不是那种容易多想的女人,直到有一天刘毅醉醺醺地回家,直接躺客厅的地毯上,胜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上床,正解他衬衣扣呢,刘毅开口了:小妞,你这大波我喜欢,今儿把哥伺候好了以后扫黄哥保证没你的事儿!哥是谁,你们这店有哥罩着啥都不怕!胜男瞬间石化,血液在那一刻凝固。过了好久胜男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地坐在沙发边上,没有流泪。刘毅酒气熏天地在卧室里鼾声不断,他当然不知道胜男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第二天刘毅醒了,胜男在他醒之前按住自己的心说了无数遍要冷静要冷静,可是刘毅醒了她还是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去嫖娼?她为他找了一夜的理由她以为他会跪着求自己,可是刘毅很平静地说:这有什么,我们队里也不止我一个啊,再说你瞧瞧你那清汤挂面的身材,还不允许我自己偶尔下回馆子吃顿大荤啊?胜男想吐又吐不出来,眼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突然想起有次他带她去参加单位聚餐,他同事笑着说:刘哥你好福气啊,嫂子长得这么清纯!平常看刘哥这身材以为咱哥是重口味,没想到口味素雅格调高啊!大伙嘻嘻哈哈当时胜男也没当回事,同事之间嘛,尤其是年轻男同事,哪有不开玩笑的?可是此刻想来却无比恶心,原来,他一直嫌弃!
后来,胜男坚持离了婚,搬出去一个人住,过了很久都不爱说话。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相信爱情了,她觉得男人和禽兽其实没什么两样。后来,遇到安然,也没有就因为安然而相信了爱情,相反每一次约会她都小心翼翼,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要去约会呢,男人不都那样吗?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胸会隐隐作痛,小小的乳默默地发紧。
那天晚上,安然真的没有再继续,只是和她聊了会儿天,又起身给她热了杯牛奶,看她喝下去后,搂着她一起睡着了。后来好久安然也没有提那件事,仿佛他都忘记那晚胜男身体上的拒绝了。还是约会,也会睡在一块,但即使在一张床上,安然也只是和胜男淡淡地聊天,轻拍她睡着。胜男变得越来越容易胡思乱想了,她想要是安然看到自己的这对小小的乳房一定是一脸嫌弃,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赤身裸体在安然眼前会是什么样子。她变得患得患失犹犹豫豫,更加清瘦了。
有一天两人约在咖啡厅里喝东西,那是有阳光的午后,安然眼里含着笑问胜男:还要再来点千层蛋糕吗我看刚刚那一小块你好像没吃够?胜男点点头,安然招呼来侍者点了东西又回过头来看胜男,柔声说:胜男,你今天穿这身连衣裙真好看!特别适合你!胜男脸上一热,不敢相信安然说的话。往日同他约会,她总爱穿胸前有繁杂褶皱装饰的衣衫,这样能显得她略微丰满一点儿,她还是在乎他的,否则怎么会怕他撞见自己的贫乳?今天穿的是极简的裸色连衣裙,衬得她肤白柔美气质更佳,但,贫乳也是一览无余。来之前她一直犹豫要不要换件衣服,忽然想起上次回家爸爸对她说:喜欢你的人,你是什么样他都会喜欢,不喜欢你的人,你为他变成什么样他也不会对你动心,闺女啊,别那么紧张,放轻松!看看你妈妈和我,她在外人不算美我在外面也不是帅哥,可是那又怎样?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彼此在对方眼里是最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懂不懂?因为爸爸的这番话,她还是穿了这条原来一直很喜欢的连衣裙去赴约,只是,一路忐忑。
胜男有些失神,许久又低着头问安然:你觉得好看?安然说:当然啊,以前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经常看你穿,特别喜欢,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你反而不穿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是你这样穿真的特别好看!胜男看着安然,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于是问他:你读张爱玲吗?安然笑说:一点点吧,但不是很喜欢,她的文太刻薄了,我更喜欢一些温暖的文字和故事。胜男抢白:她虽然刻薄,可是你不觉得她写得很真实吗?比如《红玫瑰与白玫瑰》,里面那段话特别经典!安然答: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是这段吗?胜男点点头,安然伸手过来捏捏她的鼻子道:你真是想多了!你有没有看过张爱玲的成长史和爱情史是怎样的?成长坎坷爱情路上又不顺利,虽然有才华但是你指望她能写出什么温暖的故事呢?有阳光就有阴暗,但我们活着,不能因为阴暗就完全否定阳光啊!他说得很自然,没有油嘴滑舌,只是淡淡地叙述,安然也安静地倾听,离婚以后她从未这般平静。
又过了几个月,安然向胜男求婚了,胜男答应的那一刻安然有些雀跃又有些克制。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几桌亲朋好友吃了顿饭,安然想要办得盛大一点说这样才配得上胜男,胜男坚持一切从简,安然说这样也好,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高兴就好。他们真的是结婚那天晚上才开始的,胜男还是紧张,安然就着窗外的月光抚摸着胜男的脸,又吻了吻她的乳,说:你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