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平安镇特别特别热。老夏走在街道上整张脸都是皱的,像一张被人狠命揉搓过的五角纸币,那上面满是汗渍。
老夏并不老,反而是一位如花的姑娘。老夏和朋友们都这么称呼对方,比如老魏,老陈,老吴等等。甭管男的女的,皆是如此。既显得亲切,又简单方便。
老夏在外面打拼好些年后,终于在今年夏初辞职,回到了家乡平安镇。按她的说法是,她有很多年不知道家乡的夏天是什么感觉了。不知道家乡的夏天傍晚是否还会有蝉鸣,有蛙叫。她很想念,梦里梦外都是平安镇的影子。尤其是一到夏天,那份想念会变得格外浓烈。今年的夏天刚到老夏想自己怕是再也熬不过去了,于是毅然决然辞了职,立马回到了平安镇。一踏上平安镇的土地,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平安镇道路两旁的草疯长一般特别浓密幽深,树木又高又直。她记得以前平安镇的草没有这么深,树木也没有这么繁茂。
老夏的父母见到女儿突然回家了,也不问别的,只是淡淡地道:“回来了?回来就好。”老夏在家的日子说不出的悠闲自在,吃着母亲做的饭,睡在母亲给她铺好的床上。每日什么也不做,就听邻居们找母亲闲唠嗑。老夏最喜欢的就是傍晚的纳凉时分,这个时候蝉鸣一声声,吱-吱-吱地不停歇,充满了怀念。每当这时,老夏就搬了矮凳拿了蒲扇坐在自家门前,一边扇风一边歪着脑袋听那蝉鸣,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平安镇还是那个平安镇,夏天还是那个夏天,跟她记忆中的毫无偏差。在蝉鸣的宁静氛围中,老夏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起了她的朋友,老魏,老陈还有老吴。老夏转身回屋拿了手机,在微信群里给他们群发了一条微信:“老纸回平安镇了。妈蛋,居然很想你们,很想和你们去镇东头的夜市街撸串喝酒!”发完后觉得还是有些郁闷,便又发了一条:“为什么你们还不回来?哼!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看惯了外面的灯红酒绿就忘了家乡是吧?”老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见没有人回复她,气嘟嘟地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又跑到了家门口,仍旧坐在那矮凳上。
晚上十点,老夏洗了澡,爬上床,连忙又抓过手机。打开微信,只见老魏回了两条消息:“刚下班,好累。你丫的倒是爽啦!”“请假了?”老夏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击着:“我辞职了!回家过完这个夏天再另做打算。”很快老魏回复:“丫的胆子不小,佩服啦!”老夏:“你快回平安镇啦,这几年除了过年咱们就没怎么碰过面。”老魏:“我也很想啊,可是没办法啊,我还得赚钱。”老夏叹了口气,发了一串流泪加无奈的表情过去。老魏:“你这傻逼,其实我也很想你。我也好想跟你在一起喝酒撸串。”这句话后面加了好几个流泪的表情。二人聊着聊着,老陈和老吴也纷纷加入了讨论之中,都表达了自己对家乡平安镇的想念以及对老夏的羡慕嫉妒恨。最后大家约定今年过年无论如何都要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这天晚上,老夏做梦梦见老魏、老陈还有老吴都回到了平安镇,老夏高高兴兴地跑去接他们,四人又像多年前一样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老夏和老魏、老李还有老吴既是发小,又是死党。四人中除了老陈是男生,其余三人都是女生。老陈常常感叹自己怎么掉进了女土匪窝中,三个女生简直比他这个男生还彪悍。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受尽了这帮女土匪们的折磨。老陈对自己能在这个族群中存活下来感到分外自豪,常常十分自觉地帮女生们干这干那。不过老陈并不是女气的人,他人缘很好,不止女生朋友多,男生朋友也不少。老夏在朋友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标准的文艺女青年,喜欢些诗啊花啊,感性得一塌糊涂。她还为四人组成的微信群取了个名字叫:四个火枪手。不过老夏虽有感性的一面,其内在实质仍然是个女汉子,并且是个逗比。否则也不会跟同为女汉子族的老魏和老吴成为好友。老夏曾经说要改名叫夏大壮或者是夏有才,因为前者比较符合她的外形,而后者简直就是她的写照。老夏把这个想法跟三位朋友说了一下,并问他们哪个好。大家纷纷选择了前者。
老魏和老吴虽然同为女汉子家族,但却是不一样的女汉子,血统不一样。老魏汉子起来能徒手掰苹果,抱起大她两倍的女生朋友,还能过单杆。臂力、体能跟汉子最接近。但老魏心思很细腻敏感,并不像通常所认知的女汉子那样神经大条。老魏很少向人倾诉,但只要她有倾诉的欲望,第一个选择的一定会是老夏。因为老夏跟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认为老夏能懂。但这不代表老魏跟老陈和老吴就比较疏离。老陈是男生并且比老魏大几岁,有时候就像个哥哥一般照顾老魏,老魏跟老陈之间的感情和跟老夏相比,又不一样了。而老吴天生体贴人,属于自我奉献型,虽然老魏跟她有些地方说不到一块,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人的需求是多面的,所以才会有许多不同性格的朋友。
老吴表面看起来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特别照顾大家的感受。其实内里十分愤青。只不过老吴会尽量隐藏自己这个属性,即使是在百分百信赖的三个朋友面前。因为老吴觉得自己的有些思想过于偏激,她不想带给好友们一些不好的影响。只不过老吴偶尔会跟老夏说几嘴,也一直跟老夏说自己这方面很不好,得改。老夏却宽慰她,说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还说她这样很可爱很有意思,让她不要事事都顺着别人,也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四个不同性格的人却因为各自互有一部分相合的磁场而形成了一个紧密的朋友圈。老夏认为他们三人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缺点,他们因为缺点而变得可爱动人。老夏欣赏他们,爱他们,也很想念他们。
顶着毒辣辣的太阳,老夏上街了。她沿着平安镇大大小小的街道来来回回地逛。就是想回忆回忆年少时曾跟老魏他们几个瞎溜达、浪费大把光阴、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回忆回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黄金岁月。老夏的文艺病又犯了,老夏只要犯病,就会不管不顾,想做的事情非得做到不可。不要说是顶着38摄氏度的高温在街上乱晃了,哪怕是天上下冰雹下刀子,她也照干不误。
老夏在一家酸奶店门前停了下来。店里的老板见了招呼她:“姑娘,要点什么?外面晒,快进来!”但老夏只是呆呆地盯着酸奶店,她记得老魏最喜欢喝酸奶了。上初中那会,只要一有空,一定会拉着她跑到这家酸奶店买酸奶。老板又叫了一声,老夏才反应过来,连忙钻进了酸奶店。店内空调开得很足,老夏感觉像被人突然扔进了冰窖一样,特别舒服。老夏买了一瓶酸奶,很享受地喝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以酸奶店为背景自拍了一张,将照片发到了微信群。然后走出了酸奶店。
不远处是四个人的母校——平安镇初级中学。老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站在校门口拍了一张校园的照片。门口保安并没有拦阻,老夏很快就走了进去。许多年没回母校,母校越发的陈旧了,但同时又添了许多新鲜的事物。由于是周末,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显得十分的寂静。她沿着校园四处闲逛,一会在小卖部处往里张望,一会又在小树林徘徊沉思。又走到教学楼前,寻找她以前读书的那间教室。那间教室跟她记忆中的相比显得更狭小了,四面墙上糊的石灰脱落了好些,露出里面的水泥。墙上竖挂着的名人名言也显得残缺不全,不知被哪个熊孩子撕掉了半截。老夏显得既兴奋又忧伤,竖起手机拍了下来。
走出学校,老夏沿原路返回,这个时候太阳已是强弩之末,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周围建筑物在地面上投下大片的黑影,老夏感觉没有那么热了。
平安镇很小,老夏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快把平安镇逛遍了。
她回到了家中。老夏妈妈走过来对女儿道:“你这孩子!外面那么热,你还瞎跑!”
老夏笑嘻嘻地道:“妈,不热,一点也不热。”
夏母摇摇头:“你爸刚刚买了西瓜,在冰箱里面,自己去拿吧!”
老夏:“好嘞!吃西瓜啦,吃西瓜哟。耶耶耶!”
夏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马上要吃饭了,你可别又跑了!”
老夏使劲摇了摇头:“不跑啦不跑啦,跑不动了。吃完饭再跑。”
吃完饭,老夏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镇东头的夜市街去了。夜市街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里面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比如油炸团子、年糕,酸辣粉,奶茶,鸭脖,烧烤等等。有店面也有摆摊的。老夏偏爱辛辣的食物,百吃不厌。这个时候天还未全黑,只有部分店面开了门。还有好些摆摊的还未出摊。老夏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早了。她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场景,她喜欢在闹哄哄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人间烟火向来为她所迷恋。
老夏百无聊赖地在周围晃了好几圈,天色这才黑了下来。夜市街上的店面全部开门了,摆摊的也已全部出动。灯光闪闪烁烁,巷子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老夏这才高兴了,轻松愉快地随着人流转来转去,一会吃个这,一会又吃个那。吃完后又进了一家烧烤店,点了少许的烧烤和啤酒,拍了很多照片,这才大快朵颐起来。老夏饭量极大,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前的烧烤吃完了,酒也喝完了。脸上热辣辣的,像涂了胭脂。老夏腆着个肚子,如八爪鱼一般走出了烧烤店。
回到家,老夏把今天拍的许多照片全部发到了微信群里面。同时发了一条消息:“爷爷我今天吃了很多好吃的,让你们丫的不回来,羡慕死你们!哼!”
过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复。老夏不甘心,又发了一条:“嘿嘿,是不是受刺激啦?生气啦?”还是没有回复。老夏嘟着嘴,一脸不满。她不再盯着手机,跑到父母的房间,陪父母看起了电视。老夏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终于忍不住回房抓起手机打开微信,然而微信群最末一条消息还是她自己发的那条。老夏忍不住埋怨道:“一个个真小气!这就生我气,不理我啦?”老夏扔下手机,去洗澡间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玩了很久,终于禁不住睡意的侵袭,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老夏第一时间就是翻看微信,然而从昨晚一直到今早,微信群里没有半点动静。老夏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暗暗猜想,难道他们几个昨天都很忙?都加班到很晚?不太可能啊,怎么会同时都没有时间回我呢?带着这样的疑问,老夏郁闷了大半天。
下午六点左右,老夏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老夏连忙打开微信,微信群提示有三条消息。老夏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只见第一条是老魏发的:“夜市街,速来!”第二条是老陈发的:“夜市街,速来!”第三条是老吴发的:“夜市街,速来!”
老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夜市街跑。等她到了夜市街,也不知怎的,老夏没问他们具体位置,径直就往一家烧烤店跑去——这家店是他们几个以前经常聚会的店子。老夏刚走进店内,就看到老魏、老陈还有老吴三个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笑盈盈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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