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三月的初春,在小区里公园里就随处可见早早绽放的山杏花,远观白如云彩,近看粉嫩娇羞,因为常年被园丁修剪,大都俯首含腰多少有些供人观赏的低姿态,令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奶奶家的那棵大杏树。
黄土高原上的春天来得晚一些,快清明的时候才有杏花最先报春。
奶奶家的那棵杏树是老爸小的时候爷爷奶奶种的,只为给孩子们在贫瘠的日子里添点可饱肚子的吃食。就像院子里的梨树、李子树、香椿树、槐树、枣树等被种下的使命一样。
那棵杏树格外耀眼,因为她就顺着院墙枝桠伸展在整个胡同小路的上空,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一片白中带粉似彩霞般的颜色。
她的绽放告诉妈妈们终于可以我们这些小孩子们脱掉笨重的棉袄,换上轻薄的毛衣了。
她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全部盛开了,第一天还只是零星几朵,第二天我和弟弟看到那片彩霞就迫不及待的一放学扔下书包就跑到那棵树下,抬头看看花瓣中的天,风一吹扬扬洒洒的花瓣落下,落在头发上,落在衣服上,感觉自己像电视里的古装美女一样,美极了。
只要花开,这一年的杏就可以吃到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放暑假的时候就是杏子最好吃的时候。通常我先爬到院墙上然后再爬到树上,自己近手楼台先解解馋,然后再随手给在下面只抬头眺望不敢上树的弟弟扔几颗尝尝。
更多的时候我随便跺跺脚,熟透了的杏就噼里啪啦掉到地上,让弟弟自己捡起来。我们吃着最新鲜的杏,从来顾不上把杏洗洗,总是直接放嘴里,酸酸甜甜的真是过瘾。
更多更好的杏,让叔叔上树摇晃,我和姑姑奶奶就在下面用一条床单接着,哗哗哗,“大珠小珠落玉盘”,偶尔砸到头上,疼一下也很开心,觉得自己好幸运。
听奶奶说早前家里困难的时候,爷爷还骑着车子到市里去卖杏,几分钱一斤,一天卖个几块钱,卖完了还要摸黑赶回来,来回一百里路呢。“那时候真是不容易啊!”我真佩服爷爷。
还有很多吃不了的杏,奶奶就收起来,把杏核去掉,趁着天热晾成杏干。更酸更有嚼劲的杏干,现在想来都流口水。
杏子吃完,树叶染黄,再随风落下,冬天就到了。
记得有一年寒假,我突发奇想,要在树上画画,没有画画的本子,就在寒假作业本的封皮背面,看着远处的房子和树,用铅笔比照一下比例,再勾勾画画,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画家。
可能在别人眼里那个在树上倚着树干脚蹬树枝的丫头可能是脑子有病,自己却得意的认为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景色,完成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心里美的很呢。
那时候,奶奶院子里的树是我的伙伴也是我最爱的“零食”和“玩具”,春天的花瓣,夏天的蝉衣,秋天的果实,冬天的雪花,还有那杏树上流淌出的粘手的“胶水”,叔叔给我们做的梨树吊床,高高的槐树花开时的奇香,还有那肆意绽放不曾被整理的月季丛,以及“吱吱悠悠”的辘轳,都成为我最美时光里的图谱。
平时不曾觉得,一看到盛开的杏花,我就又想起奶奶家的一切。那个我一个人搂不过来的大杏树,想起奶奶家的大院子,想起我们一群爬树上房的丫头片子,想起只会哭哭啼啼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弟弟妹妹,那是我们的童年啊!
现在走过更远的路,看到更多的美景,遇见更多的人,吃过更好的美食,都还会在不经意间去记忆里寻找相似。只要看到香椿,见到月季,闻到槐花香,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时的自己,简单,纯真。
真的是:
春水初生
春林初盛
春风十里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