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中一棵绿油油的大树上挂满了灯笼,一只绿灯笼正变得五彩,灯笼上789这个数字也正闪出金光!“哇!李姨!太牛逼了!你居然过了!我可是玩了两天都没过”!她抬头望着这大呼小叫的姑娘,20出头的年纪,浅色牛仔背带裤搭着件白T恤,T恤上方一颗小小的红心正好露了出来,俏皮中透着活力,搭配的很不错,但她的眼中并未显现出肯定的神色。那姑娘马上捕捉到这个讯息,收起拍马屁时的自然神态,小心问“李姨!你怎么了”?又听到这姑娘喊自己阿姨,她觉得对方疯了。剜了那姑娘一眼,低头时突然瞟到手机屏幕上,一个中年妇女正瞟着自己!她立即抬头看一眼姑娘,又低头看屏幕上的老女人,眼睛瞪的很圆。突然径直往门外走去,完全不搭理别人。
厕所墙壁上一块全身镜里一个中年妇女正睁大着眼睛。光溜的额头上发际线都快接近天灵盖了,她不由自主的将一只手贴上额头。这手也太粗糙了些,皱皱巴巴的皮里突出来的静脉血管像一条条在地里爬行着的蚯蚓。发黄的脸,往下垮的皮,深深的细纹都显示着镜中的女人已经上了年纪。黑色的细针织衣是宽松的样式,可腰上那圈厚厚的肉翻出了裤头,将上衣撑成紧身模样,宽大的屁股被一条运动裤包着,缀满彩色花纹的运动鞋非常醒目。女人的双眼眸中布满了不可置信!
“你这发什么愣呢!”镜子里突然冒出个人。惊慌间,她瞧着那人的脸和气质都莫名的熟悉,但又觉得颇为陌生,细看一眼居然是汪楚楚。皮肤变得有点发皱,头发也夹杂着些灰白,腰围也不小了。望着汪楚楚也这般老胖的模样,她心里更加激动起来,抓住对方的双臂问“怎么突然老这么多”?汪楚楚看她这般模样,竟然笑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我看你照半天镜子,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四十几岁了,能不老么”!望着汪楚楚不在乎的模样,她觉得对方疯了,明明只有二十多岁怎么就说自己四十几了,但那镜子里的人又是谁!她无力得垂下头,左手慢慢撑上额间,摇摇头,双眼一闭,径直往办公室走,她觉得必须捋捋发生了什么事。
她坐在办工桌前快两个小时了,那姑娘的还在玩开心消消乐。她很想和姑娘聊聊,但又怕对方再叫自己一声姨。“看你一直玩游戏,今天没工作吗”?最终还是开了口。“今天没事啊,李姨,有什么要我做的吗”?那姑娘依旧低着头,不断的滑动着手指。她看着这姑娘,暗暗的深吸了口气。“李姨,你快来帮帮我。这关我又闯不过了”。着急的话还没有落音,那姑娘已经来到她身旁弓着身子把手机递到她手上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个声音,“老李,不好意思啦!下午我就不陪你打牌了。文姐店里来新款了,我和小许买衣服去了,先走了啊”!汪楚楚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说了这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剩下办公室的两人,年轻的还继续等着年长的接着她的手机,那年长的只两眼直直的望着还在晃动的门帘。
姑娘被拒绝后,满眼疑窦的望着这个完全不正常的同事。不玩游戏就算了,还问自己有什么工作要做。平常领导让她写份策划都要推三阻四一番,今天居然打开电脑,浏览起自己的工作文件!难道今天上边有领导检查工作!姑娘想到这,也收起游戏,翻开报纸摆在桌上,往茶水间走去。
浏览着自己的文件夹,她的心砰砰的直跳,呼吸也不自觉被压制住。弹出来的两个文件一个写着专业,另一个写着办公室。点开写着专业的这个文件夹,里面跳出十来篇散文,其中五篇是自己写的,后边的就不熟悉了。另一个文件夹的内容倒是很多,全都是策划、总结之类,翻开一看,基本上内容也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上边落款的年月却明白的显现出二十余年的时光流逝。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也不管那姑娘,就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流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突然,电话铃声猛的响起,接过电话,对方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一趟。她机械的回答,好。
疲惫的站在处长办公室的门口,停顿了一会,敲开了门。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来,坐。叫你到办公室就想和你聊聊天。来,先喝杯茶。”热情体恤中又端着领导的架势是处长的一贯做派。
坐在处长办公室里,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处长自己先开的口。“这次这个人事调动函里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你的专业工作一直没有什么突出成果。不过这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个人,我们单位都是这样一个情况。这次调动…”。她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脑子里浮现出刚刚翻开的文件夹。那是自己之前专业创作的文件夹,进单位二十几年,能够收录进去的也就五篇而已。处长说的话已经飘渺起来了,她的眼神也涣散起来。
“红梅,我真受不了我们单位,太懒散了。进来就是混吃等死。好怕自己以后变成他们那个模样”!汪楚楚明亮的眼眸望着对面的李红梅,期待着对方的肯定回答。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就是在消磨人生,太容易让人随波逐流陷入稳定等于止步的怪圈。进来之后,这一辈子就一直在无限循环刚刚来单位的模样”!李红梅还是一个小姑娘,那腰肢双手一掐就握住了。
处长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不同,继续吐着唾沫星子,解释为什么这次提拔干部不能提拔她。她盯着那张飞快张合的嘴,她感觉到无数利箭正从中发射,全都扎在她胸口。这时她突然感慨道“扎心了,老铁”!那处长突然一愣,原本温和的脸瞬间青了,大眼瞪着她,她也大眼望着处长,处长更愤慨了,喷火一般“李红梅!不说我铁大柱是你领导,就凭我大你二十多岁,老铁也是你喊的!”她慌忙喊“不,不是那个意思!处长!处长!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一阵慌乱的喊叫让李红梅弹起来,张开了眼。李红梅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时阳光正从窗外打进来,落在在靠窗的书桌上。李红梅望着桌上泛着阳光的信封,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信封正中间写着辞职信三个大字,落款是李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