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查尔,
早上好。
不管你什么时候读到这封信,我都要写着早上好三个大字。 我比你早七个小时, 倘若你在起床后看到这封信的第一件事就是停下伸懒腰的手坐下来细细阅读, 那早上好,再合适不过。
自上次见面已经四月有余。听闻你那里正是寒冬,我这里夏日的台风和暴雨却刚开始狂躁。 在我心里,热得油腻的皮肤和你那里雪白的草原,实在相称得紧。
你说快来,我们一起去赛车,我带你去农场打猎。去看我朋友养的狮子。我心里却大喊,糟糕, 我又想多了。我又在脑子里情不自禁神游地过份了。
上月,杨绛先生去世,打开关于她的回忆录, 读到那句“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订婚,而我则紧张的回答 ,我也没有男朋友。”竟忍不住要掉眼泪。
见面那天,找不到开会的会议室在哪,迟到之后,只剩最前头右边的空桌子。 那天你也姗姗来迟,和你的女同事径直走过来,坐到了我正对面。一件白色衬衫,前两颗扣子散开,和身边靠近的人交换完名片后,互相看了一眼,一秒之间仿佛交谈了一个世纪。然后一同站起来交换了名片,全程没有一个吐字,我想,天啊, 这个人要是瘦一点得有多帅。
后来刚好和你们有一个appointment,弱弱问一句你们是夫妻吗? 你立马甩头,不不不,我没有妻子没有孩子。 我不死心,女朋友呢? 没有没有。女同事打趣到,你要是想来这里生活,可以嫁给查尔,我笑笑,心里不要脸的想,如果你就是那个人,又未尝不可了。
亲爱的查尔, 你应该已经记不得这些细碎的片刻。你发来大片大片的信息,文字,你自己都忘记了。我却完好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复刻。
这些文字在我脑子里勾勒一幅幅画面,我想象你的赛车,你的口气。却又觉得羞愧。 不敢再看手机,不敢点开你发来的消息。
突然明白三毛为什么会与荷西住到沙漠里。 也突然的,常思考命运是什么样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把不同世界不同梦想不同信仰不同生活,两个甚至完全不同的人牵扯到一起。
之前是不想读荷西和三毛的,用爱来过一生既是圆满又是浪费的奢侈。后来却祈求自己能有三毛万分之一的勇敢可好。
收到你消息的每一刻, 我都字字斟酌。不只要担心语法,不让你笑话,又要想我这些个浓烈的喜欢,要怎么表现的漫不尽心,我这些个漫不尽心和随意,又怎么叫你发现那些藏着的亲昵。
最后当你问我,是不是不想理你的时候,我开始慌了。
爱的时候,嘴边大多数是沉默的。
心里却唱了无数遍赞歌,写了无数封情书给你。你瞧不见晓不得。
常想,我应该更加大胆点来面对你。而不是蹑手蹑脚的偷欢喜。嫌恶这种欢娱,像是见不得人的,白日梦。
夜里,我看着你的信息,带着美梦入睡。 可是白天,我又是清醒的。你那里是寒冬是深夜。 我这里是夏天是清晨。
我们中间是万水是千山,是兜兜转转来来回回23个小时。就像两个世界。
也许世事都是因为难,才显得珍贵,因为远,才想要靠近。
明白这点的时候才发觉太晚了。
亲爱的查尔,在遇见你之前,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和无数矫情的少女一样,动不动就假装绝望。
遇见你之后,便想,这是真的再遇不到胜过喜欢你的其他人。 而你的出现 大概只是让我明白 爱情会有的。 爱而不得才是往生难题。
自此不再敢嘲笑那些人鬼殊途,生死两茫茫的造作。 爱而不得,世事如此,岂止我一个。 当然这也是毫无作用的安慰。
你依然谈笑风生, 又严肃得让我考虑。
你构想的未来与我期待的如此不相符,我愿意折服。却也只是愿意而已。
你只能爱我,却不能理解我。即是语言的差异也是心有不同所属的缘故。
我要浪漫要能耗费一生的爱情。
你要生活,求一个有趣的妇人。只知爱你,不问原因
于我的自我拉扯之后。
你说真搞不懂你,像个懦夫
你忘了你曾经说我像个诗人。
当时,我不能明白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嘲讽我的多愁和感性,这年头,诗人已经不全是一种赞扬。说别人像诗人,倒像是在说别人心里住了一只自诩的鸵鸟。
况且,诗人是难有归属的, 旁人说是诗人要求太高的缘故,倒不如说,是因为在旁人里,没人愿意放下那些要求,去爱过一个诗人罢了。
如果说诗人是一种懦夫,倒不如说懦夫都以诗人当借口,不能圆满的, 就去诗里圆满,不够勇敢的,就去诗里勇敢,以此求得自我安慰和原谅,把一切都归于命运无常。
慢慢地, 我不再回你的消息。
亲爱的查尔,之前我认为,没有未来是没有关系的。相爱是进行时,是当下。 它没有未来可言。 可是,在不断的深入之后,期待所谓的未来迟早变成不由自主的事情。那时劝服自己就变成了一种挣扎。而我顶不喜欢这种挣扎。挣扎一出现,就意味着,心底早已默认那个不愿看到的结局了。
电影里头说“这世间的感情,大多都是自欺欺人”
一直认为自己在坚持所谓的不将就,可是什么才是不将就?
如此潦草又没有结局的依据,只凭文字和自己想象的爱,就是所谓的不将就了吗?抑或这才是一种逃避和不负责任。
青春留给我的时间是不多的。
我以为我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就能释怀。
却在午睡醒来,只听得见鸟叫,四周空无一人的下午,不得不想到你
用清醒的时间去想你是很痛苦的,我要清楚面对爱你这个事实,又被无能为力退无可退吞噬。脑子里被分成两派,无数说话,我不愿听,也听不懂。
有时候,这副皮囊真是折磨人。
我或许没有别的梦
可我会永远记得那几天的艳阳
会记得遇见你之后,那个本来对我来说,只是地图某个色块的地方,突然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会记得你。 “当我对所有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还记得那天一大早,天微亮,起床赶离开的飞机,平原在眼前流动的很缓慢。
多残忍,万里无云的草原,飞机飞过都不会有云朵昭示他留下的痕迹。 那是我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的不是起伏明晃的云层。汽车在大路上走过,我看到房屋看到村庄看到河流,看到你生活的一切。与我的不尽相同但如此遥远。
亲爱的查尔, 分别的那个夜晚, 你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我被你抱在怀里一脸愕然。那时候没有反应过来, 所有离别都要用力。如果还能有下次,我一定好好和你说再见。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后知后觉的想念。
亲爱的查尔,我要祝福你,祝福你终将找到一个有趣又爱你的妇人。也期望我,期望我勇敢一些,便不至于叫以后的爱恨,太过伤神。
我曾试着给你写一个匿名的故事,不如就用那个结尾来结束这封信吧,
后来夏利手机坏了, 再怎么也导不出那些聊天记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拥有的,也就那些聊天记录,别人一带而过的承诺和自己当真的可笑。
后来夏利听到叮的那声提醒,明知不会再有想要的那个名字也忍不住条件发射去看发件人。
后来,夏利做梦梦到她和查尔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们走在乡下的小路上, 查尔说 我想要的就是你而已。
后来,再也不会有后来了吧。
2016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