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峰从来到白城到今天,才完完整整的跟着师傅在厂房里学习了一遍,通过今天的学习,老余对这个徒弟的印象有些许的转变,觉得这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年轻人,他心里那个长期干涸的地方突然有了一丝湿润的甘冽。这一天对张海峰来讲也是难得的充实而又平静,这一天的阳光也比以往明亮许多。下班的时候准备和师傅去食堂里吃晚饭,发现厂门口有一个人叫他的名字。张海峰想起来这就是火车上认识的贾平,入乡随俗,张海峰推断在这老死不相往来的三座城间,如果串门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在那个时代敢陌拜的绝对称得上是勇士。
“贾平,好久不见啊,你来干什么了?”“张啊,从你来了之后我也没来看看你,你过的怎么样?”这句极为普通的话,让张海峰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不由的说“挺好的,现在适应多了,对了你吃了么?”贾平倒也不客气,:“还没吃呢,怎么着,请我吃点?”张海峰当真就拉着贾平走,贾平笑着说:“张,跟你开玩笑呢,我今天来啊,是找田野的,找他有点事,等改天了,我请你吃。”张海峰听话已至此,说明贾平真有事找田野,然后也没再强求,道了别然后去食堂了。九六三厂的食堂是三个厂中最好的的,因为跟军工一样享受着国家的特殊待遇,他们内部流传这样一句话:体制外,体制内,吃饱肚子才是分内。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九六三为什么一直是支援大西北这些青年才俊们最为热衷的工厂。
张海峰这天晚上躺下的很早,他下定决心一改往日恶俗的毛病,下班进屋后看了会三国,张海峰是爱读书的,但是那个年代,能够有一本三国已经足够让别人羡慕好久的了。打开书,心里却不似平时的平静,手里的书被一页页翻过去,至于到底看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离开家开始,然后随之发生的一系列事,觉得压根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二十多岁是个很尴尬的年龄,没有了十来岁时的快乐,也没有四五十岁的淡然。他想自己的一生,可能会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一个不那么漂亮的村姑,也或许是厂里的同事,生一两个孩子,把孩子拉扯大,然后了此一生,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想那个怎么也让他看不透的隔壁老李的妹妹,那个叫雪茹的姑娘,张海峰的成长经历很简单,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农民,也没有和其他女生有过怎样的交流,回想起来那天的经历,到现在才有一种喝醉酒的眩晕,仿佛那是一个身上有神圣光环的女生,想到他那天说过的话,不由得心跳加快,脸红耳赤,浑身燥热起来。可是一闪念:他是有主的人啊。一想到雪茹的这个主儿,浑身的燥热顿时冷了下来,紧接着冷的都有点发抖了,内心的愤怒已经快压抑不住了。突然间屋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敲得玻璃嗦嗦地响,张海峰来白城的第一天就见识过这风的厉害,虽然正值夏夜,可还是不由得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
门口想起了敲门声,“张儿啊,睡了吗?”李保国的声音里,带着百年一遇的低沉,“没呢”张海峰回了句,“你出来,咱俩聊聊天吧?”“李哥,有酒吗?”虽然刚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馋虫一出来还是没能控制住,“出来吧。”李保国说完,嗒嗒的就回屋了,张海峰拿出了一件厚厚的衣服裹在身上,也跟着去他那屋了。说来也怪,自从那天之后,凡是遇到刮风,张海峰就必须穿着厚衣服才觉得不冷,哪怕是三伏天。张海峰其实有时候挺服李保国的,进屋后看见一碟花生米,一大块酱牛肉,一盘摊鸡蛋,口水一下子就下来了。李保国看着他,“雪茹刚送过来的,怕你睡了就说不进来打扰你了,”张海峰听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听得外面狂风大作,楞了一下“你说她刚送来?”“对啊,刚送来。”“这么大风,她就这么回去了?”“回去了。”张海峰豪气冲天,裹着衣服就出去追人了。一阵风差点把他刮跑,看着周围忽明忽暗的小灯,突然觉得有点瘆人,尽管如此也不能回去啊,一方面人家一个女孩子,大风天往回走,另一方面,内心的思念被点燃了一般,大踏步的往前跑。不一会看见一个梳着长头发的背影,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在风中摇晃着往前蹭。三下五除二追上她,脱掉自己的大衣就把女孩子裹起来了,吓得女孩一阵大叫,张海峰反倒对自己的鲁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道起歉来。透过零星的灯光,他发现女孩好像一直低着头,顺势低头一看,自己只剩了一条内裤和一双鞋,其余赤裸裸的暴露在天地之间。脑子里一阵眩晕袭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头也不会的往回遛了。
李保国看见张海峰这副模样回来,也是哭笑不得。本来因为他的所为感到一阵开心,看他这样回来,饶是城府极深,也不由得有点变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