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参加了教育局组织的“支教”活动,来到一个边远的农村中学教书。由于缺少老师,学校安排我教初一的历史和初二的政治,两个级部、两门课程。好在这两门课程我以前都教过,便爽快的接受任务。
万万没想到开学第一个周,我便被初一历史给打败了,打败我的不是孩子们的天真,而是“无知”。第一课讲得是“我国境内的远古居民”,课本只讲到了位于北京境内的“北京人”、“山顶洞人”和位于云南的“元谋人”。我还没有往外扩展,孩子们就懵圈了。不知道黄河流域在哪里,不知道长江流域在哪里,更不知道云南在哪里?离开了地理的历史就好像干巴巴的树棍子,没有了形象感。无奈,我只能告诉孩子们:你们只管背过就可以了。于是,他们就使劲的背过。
课后与办公室的老师们交流,他们都笑我不了解学情:这个地区没有任何企业,所有的老百姓以种地和烤大棚为生,家长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孩子的学习,连孩子的衣服都没有时间洗,好歹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孩子们的知识面非常狭窄,能考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不要指望孩子们能像县城的孩子一样接受知识的能力很快了。但是这里的孩子有一个优点就是,比较好管理,听话。
课余时间我问了班里的学生是否出去旅游过,大部分学生到现在没有出过莱西,班里只有2个学生曾经跟随父母外出旅游,其中一个还是到外地走亲戚顺便旅游的。不要说走出去,就连读的课外书也是少之又少。除了学校里面读过的书,他们很少看书。放假期间有条件的父母会把孩子送到托辅班,托辅班里的老师大部分是看着写作业,偶尔会让大家读书。没有上托辅班的学生大部分是在家看家或者到大棚帮忙。对于学习,家长只要考个好分数。所以,这些孩子的基础知识非常扎实,但是稍微需要发表一些自己观点的就傻眼了。
记得在以前在县城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讲到隋朝大运河,有个学生自告奋勇要给大家讲。他不但把大运河的修建背景给讲了,还讲到了大运河在古代的运输作用,以及今天的大运河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所承载的文化意义。问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知识,他说去旅游的时候导游说的。那节课,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昨天看到一位书友写的文章——《我花了二十年,上了一所别人落榜才来的大学》。文中写到,作者的大学同学中有很多都是家境非常好的富二代、官二代,他们的受教育资源广,家里大人的眼界宽,各种熏陶、各种辅导,因为没有考上清华、北大,落榜才来到这所大学。而作者却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用了两辈人的努力才成为全村第一个大学生。
看后感到深深的无力感,文章引发了群内关于“阶层固化”这个话题的讨论。有人说:“很多时候都在迟疑,是选择继续呆在北上广深,还是回老家过没有压力、没有竞争的温饱生活?”有人说:“我们各种努力仍然拼不过那些官二代、富二代,非常不平。”有人说:“这没有什么不平的,别人的父辈付出了努力,下一代可以少一些拼搏。我们的拼搏从这一代才开始不正是为了下一代再少一些努力吗?”大家的各种发言无非证明了这一点:阶层固化正在来到。
其实阶层,自从有了国家就开始存在。在动荡的社会里,阶层的流动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但是越是在一个成熟、稳固的社会,越容易形成阶层固化。
美国也有阶层固化。我们可以通过图片看到,美国人的房屋非常有意思,富人区和贫民区只差一道墙,但是这道墙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富人区里面的各种设施齐全、安全有保障,人们受教育的水平和修养也非常高。而贫民区里面各种强奸犯罪、吸毒打架滋生。贫民区的孩子几乎没有愿意读书的,即使有凤毛麟角因为读书改变命运的家庭,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离贫民区。你看,不管在哪一个国家,阶层的流动都是困难的。
上层的阶层好比是一座城堡,城堡里的人为了能够维护城堡的稳定和安全,必然会想方设法的设置各种各样的门槛,阻止外来的人进入。当然,若是城堡里的人自身不够努力的话,也会被挤出去。
中国自隋开始,为了能够选拔有才能的人进入到上层,采用了分科考试的办法,中国的科举制正式出现。科举制的出现,无疑给下层人带来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于是,但凡家中有点积蓄的,都会让孩子去读书,以期待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尽管“科举取士,不过十之一二”,很多读书人也是一辈子“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只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
到了市场经济日益成熟的今天,尽管我们的孩子们都在读同样的书,都在受同样的教育,然而“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这一趋势正在出现固化。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刘云杉统计自1978——2005年30年间北大学生的家庭出身发现,1978——1998年,来自农村的北大学子占三成,2000年至今只占一成。我国重点高校的教育机会,越来越偏向了那些拥有优越的组织资源、文化资源和经济资源的社会阶层子女。农村学生和弱势阶层子女相对进入了教育资源、教育质量相对薄弱的学校。
可以说,阶层复制的陷阱似乎正在形成,阶层的封闭循环和贫困的代际传递,已不仅仅是一个教育问题了。在这个稳固的社会形态下如何才能改变命运,或许才是我们该深深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