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兹"的一声,一道红色的横线划在巴掌大的小本子上,一个"正"字完成了。季月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把本子合上,而是仔细地数了数:"一共四排,每排五个,到这里也有100天了。"季月喃喃道。
边上一片昏暗,蓄电池里的电又不多了。季月用力地在脚踩式发电机上踩了几轮,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电器:一盏泛着微光,灯丝肉眼可见的电灯终于亮了些,又摸索了一会儿,把笔插回了笔筒。季月一直想把发电机改成水力的,但想着整个房间就这么一个电器,改了未免有点浪费,也就作罢。
一阵“呜呜”声突地响起,边上的水流开始急促起来,季月又匆匆踩了几下发电机的踏板,趁着光亮赶紧找到渔网——正挂在一个倒勾上面。远处有着另一个倒勾,季月只要把渔网挂在两个倒勾上,就可以捕到鱼了——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直挺挺地向渔网上冲,每次捕鱼,季月总会想:“这可是真正的守株待兔。”然而这次却遇上了些困难:可能是太久没用了,整个渔网乱垮垮的,季月找了半天找不到渔网的另一端,看着边上洪流一样流过的鱼虾,季月越找越乱,直到恢复平静,仍然没有找到。
下次一定要提前准备,或者每次捕完鱼都整理好,以免出现这样的问题。季月想着,却又随手把乱糟糟的渔网扔在深红色的地上,走进了屋子。
季月住的地方,说是屋子,却也有些吹牛了,靠着一面红色的墙,三边用布简单罩着,连个屋顶都没有,一台简陋的脚踩式发电机,露在外面的红的黄的电线,连着一块蓄电池和一盏电灯:前者也就季月两三个拳头大,与其说是蓄电池,还不如说是充电宝。发电机的座椅还承担着椅子的作用,对着一张折叠桌,桌子凌乱堆着季月的小玩具。地上还随意地堆放着些像是工具,更像是垃圾的东西,其余就没有什么了——对的,连一张床都没有。
“搬新家100天纪念日,运气这么差么?”季月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去钓鱼吧,庆祝下。”说罢,季月狠狠敲了下墙,大喊道:“老京,今天我们钓鱼好不好!”
“不好!”远处随即传来回答。不对,老京平时回答没有这么快呀,季月有些奇怪。
“好!”声音又从远方传来,悠悠荡荡。季月敲敲脑袋,随即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回声。
不过结果显然不如愿,洪亮的声音响起:“不去,就你钓的那些鱼还不够塞牙缝的。还有现在外面这么晒,能把我的皮都晒干了。晒干了的皮再怎么浸水都很难好的,得火辣个十几天,生活不是那些可笑的童话,被压扁还能复原的。”
“嘿,你不要拒绝地那么干脆好吗?”季月有些恼,又觉得生气也不是办法,用拳头在墙上蹭了蹭,“好歹考虑下嘛,今天是我搬来100天纪念日,您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呗?”
“如果你明天搬走,那我可以考虑下。”老京的声音里透露着认真的味道。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以后我把鱼全捕了,吃不完就放烂了再给你?”季月恶狠狠道。
没有回答。
“行,那这么定了。”
季月伸了个懒腰,在原地跳了跳,拿出本子翻了一下,上一个“正”的第三画上有一个五角星:这是上次他出去活动的日子,到现在已经有6天了:“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季月从那堆垃圾里翻了很久,终于摸出一根鱼竿,轻轻拨了下,“嗡嗡”声随即响起,竿尖有节律的跳动着:“真是一把好竿,接着是……嗯,鱼饵,还有水桶……”
准备好道具后,季月没急着出门,又开始发电机上疯踩:“看来还是得搞个自动的发电机,可为了这破灯泡弄个发电机真是太浪费了,要是有个电视就好了,可万一这里没有信号……嗯,暂时,还是算了吧。”
蓄电池的电量终于随着季月的体力消耗慢慢增长了。
“老京,我好累啊,我走B通道吧?”季月的毅力随着体力的消耗慢慢散去,路有两条,A通道干净却费力些,B通道省力却脏些。
“你走那条路为什么还要踩发电机?直接走不行么,我反正无所谓,我巴不得你踩累了不去钓鱼呢。”老京揶揄道。
“哼,”季月有些赌气,看了看蓄电池的电量,勉强有一半了,便停下动作,“应该够了,我得出发了。”
A通道有些曲折,像迷宫一样,不过这次并不难走——季月本子上第8个正的第2画上有一个注释:走通A通道的日子,说明季月在第三十天完全走通了A通道。
对于季月来说,再复杂的迷宫,只要走通一次,就不再是迷宫了。季月用蓄电池给灯泡供电,经过一番左折右转,终于看到了一处光亮。
光从头顶传来,一时有些扎眼——季月赶忙用手遮,眼镜也眯了起来,破灯泡也仿佛瞬间坏了一样,或许它还在用力地发着光,却无奈只能被别人的光彩淹没。季月缓了好一会儿,望了望头顶上被黑幕包裹的一小块深蓝,对着灯泡说:“瞧,我们像不像两只青蛙,”又转念道,“不对,或许青蛙还能跳上去,我们可要爬上去。”
“今天不用,我送你,”听到老京的声音,季月有点困惑,但觉不是什么好事。随即便听到急促的水流声。
宁静的下午,蔚蓝的大海,孤寂的小岛,一道水流从小岛上直直喷出,然后一个小黑点直直落下。
季月落在老京的身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
“嘿,老京,你可不是条老实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