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日毕斯沉浸在难言的兴奋之中,甚至作为指挥官的他也亲自参与了劫掠活动。
当地的民兵简直不堪一击,也对,俄日勒克和的血脉,也只有那些穿着者铁乌龟一样盔甲、所谓精锐的罗西亚人才有资格作为对手。
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小镇只凭着克里亚克战士的勇气就足以征服,根本不需要指挥官做任何额外的努力。
当然,伊日毕斯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理智,他并没有忘记他的任务——收集军队的补给,眼中所见到的东西——食物,酒水,牲畜都在军需品的范围之内,至于那些抵抗的居民——杀了就是。
他们虽然没有心情杀死视线中出现的一切活人,但对于防碍者也不会施舍任何怜悯,但伊日毕斯作为某种程度上的文化人,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掠夺之后,略为冷静下来的他还是认为有必要给予可怜的罗西亚绵羊们一个痛快,所以他提着武器,在街道与破损的房屋之中寻找着身受重伤却还没断气的人,然后赐予一个解脱。
在伊日毕斯灰暗的童年中,他曾看到爷爷宰杀牲畜的场景,那些生命力顽强的东西即使被割断了脖子,还是会在痛苦地挣扎许久之后才会死去。
如果自己倒在了战场上……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之中驱逐出去。
旁边的一栋建筑之内传出了低微的呻吟,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女孩,伊日毕斯叹了口气,甩了甩弯刀上新鲜的血迹,走入了敞开的,油腻腻的柴门。
……
绿茶的清香,奶油的浓厚……
想必是很美妙的滋味,但只要混入了鲜血,这两样东西就全部成为了血腥气息的陪衬,所有强烈地刺激味蕾的味道,都无法掩盖那种铁锈一般的、血液的醇厚……甚至是更加突出。
真是一杯极致的饮品,也是艾葛莎第二次完美的融合了加入的各种材料……
只是,把主料弄错了而已。
回光返照只是回光返照,女孩的身体渐渐冰冷下去,眼睛虽然还睁开着,原本明亮的双眸却失去了神采。
……
在露米尼奥的心中,从来没有清晰地认识过艾葛莎这个女孩,只是觉得她有很多奇怪的想法,而且往往能付诸行动,在镇子上也一直被视为不务正业的怪孩子。
他悲哀地发现,就连瓦妮莎大婶也没有理解这个怪女孩的想法,只有自己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从那些怪异的饮品之中,那些味道之中,那些平淡的下午,平淡的谈话,不温不火。
瓦妮莎大婶没有机会听取女儿的遗愿,但所幸还是有人能够倾听。
原来是想帮助家里么。
方法错了啊,笨蛋。
艾葛莎啊,你还只是个孩子吧,那种方法起码得要三年才会歪打正着地弄出勉强能喝的东西吧,期间不知道又要糟蹋多少东西呢……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也许过个几年就会意识到是不行的吧,这样你就会好好地学习打理酒馆之类的活计了吧,镇上的女孩子,我还是跟你最熟了,我们也许能……
露米尼奥的思维骤然停滞,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在意识的深处产生了,像是肆虐的暴风雪一般,从右手处升起,闪电一般经过全身。
在某个不属于一般人的视角,可以看到一道美丽的光芒从露米尼奥的右手处亮起,在光芒周围的东西出现了美丽而复杂的扭曲。
从外形上看,那是一株矮小的,由两片细长的“叶子”所缠绕起来的植物,只是略显透明,且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露米尼奥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再熟悉,这不是那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陌生,并非单纯的视角的转换,而是彻底改变了观察者的“眼睛”,像是从“人眼”变成了红外线探测器一样,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然,同时还有一股被排斥感。
身后有人。
伊日毕斯带着难明的疑惑看着牧羊少年的背影。
他看不到那个纯白色的“植物”,但能发现光线的扭曲——深沉的月光与明亮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在少年转身的时候,那些扭曲的光线就如水波一样流转——似乎是为了避开什么东西。
牧羊少年的眼神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他的目光放在伊日毕斯任然在滴血的弯刀上,突然又露出了一股悲哀的神色。
“年轻人——跑——离开——不要傻。”伊日毕斯用并不熟练的罗西亚语说了几个单词,他是一个正常人,思维也是正常的,所以在这种时候,基于同情心说出了正常的话语。
只是,正常对于露米尼奥,在之后漫长的许多年代之中,注定成为奢侈品一般的词语。
他拿起了一截断裂的桌腿,伊日毕斯看到的,光线的扭曲骤然增强了一下。
然后,牧羊少年把桌腿向他抛出。
伊日毕斯叹息一声,想用弯刀挑开桌腿,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攻击简直让他连防御的兴致都没有。
在空气的摩擦下,桌腿的外壳如灰尘一样剥离,在伊日毕斯反应过来之前,与弯刀碰撞到了一起。
接触面泛起了一丝红光。
“轰!”
爆炸的光芒在一瞬间盖过了火光与月色,在夜空之中传播的很远。
冲击波产生了剧烈的扬尘,暂时遮蔽了视线。
幸存下来的小酒馆也陷入了火光之中,原本还算稳固的结构也接近崩溃,随时有倒塌的可能。
……
不远处的房顶上,两个人影默默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嗯?他的序链,好像是改变物体性质的能力,首先是将木头转化为爆炸物,然后再将周围的空气变得坚硬,阻挡了爆炸的余波。”善用一成不变的语气叙述了一段事实,尽管被建筑物遮挡了视线,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非常的人”来获取信息。
旁边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我们要有新的同类了?”
“也许是同伴。”善笑了笑。
抱着静止艾葛莎从灰尘之中走出,露米尼奥迷惑地看着周围的景物。
比起之前的散漫,他的眼神略为坚定了一些。
将右手按在艾葛莎的尸体上,周围的景物骤然扭曲了一下。
……
夜风吹拂在那苍白的脸颊上,艾葛莎的身体渐渐化为了轻柔的白色羽毛,被洛伦斯塔夏季微凉的山风带向了远方。
脑海中传来倦怠的感觉,露米尼奥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对于刚刚得到这个“馈赠”的人,他已经算是过度透支了。
双膝一软,牧羊少年便躺倒在地。
在这片黑夜中,爆炸所引起的光亮与声音都是极为明显的,原本分散的草原人渐渐开始往这个方向靠近,他们并不认为能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过来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怎么办?”带着童音的女声。
“我们已经不能东躲西藏下去了,我们需要力量,也需要这个“人”。”善无神的双眼微微眯起,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不能杀人吧?”
“如果没有必要,但不能让他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
离得最近的两名草原人战士已经靠近了这处酒馆,警惕性的缺失让他们并没有等到其他队友的集结。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寒酸的科里亚少年躺倒在燃烧的酒馆前。
然后,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