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8月是寂寞的。空气压缩在烈火之中,几近静止。人的流动——也似乎停滞了。前些日子在欢乐场狂欢的闲客,现在只将脖颈埋在一滩滩照片中。左翻右翻,大抵都不满意,最后只是留下几张眼神迷离的单人旅途。是啊,旅客匆匆,一直在的,一直执的,唯有自己了吧。可,8月仍是要休息的。你不得不停步,不得不回望,不得不整理。纵然不愿,也得硬着头皮打开尘封的册子,干硬地指着一张张过往叹息某君某伴,又干硬地扔到城的熊熊烈火中。
清凉倒也是有的,也不过入夜时晚风的匆匆一顾,便将那欲吐的燥闷又压回人心,将那凄淡的招牌摇荡两下,接着,又是死一般的寂。不少人,就着风便睡了,明晃晃的电灯下只剩一个微微晃着的影子。而那尘世飘荡经久的人,却难入眠。也不知写着什么东西悼吊或是疏散——只想划过长长的记忆之流,划过,这夏。
听说人是常后悔的,因为人是常犯错的。白天犯错,晚上后悔,春犯错,夏后悔——所以,夏的夜,一年最长,夏的人,形神涣散。这话大概是不靠谱的,可无尽的夜,无边的热,却是着实,难以忍受。所以也无怪,一个人经历越多,就越觉得春短夏长,夏夜难渡。
听歌?一曲燃魂摇滚,固然提了精神,时间久了却又添了些许愁烦,关了又给自己留下一片虚空。一首独萧江宿,固然引人入画,忘了些许愁迷,醉于半梦中,可咿呀柔语,却消了些生气,关了又重是苦上心头,莫知将终。难。难
观戏?手机萤幕后演员卖力表演,竭尽所能想逗乐这座城,笑乱这片寂。可终究输给了炎夏,最后只是用麻木的双眼望着老旧的套路。以至于——在最热的时候,连他们也一样,停止了活动,就静静,无聊的看着年流。
有时候想想颇为可笑,行事怪僻的我们,唯唯诺诺的我们,拖着扯着的我们,掩饰着的我们,哭着笑着的我们,统统被一个夏天打回原形——一切不平,一切遭遇,只剩一个人沉淀。不能也无力与人争,无力装着笑,任由自己面无表情,由着自己胡思乱想情绪波动,由着自己躺在那儿等着迟迟不来的秋风。
这两天下雨,渡劫雨——天会一天比一天冷,回忆会一点一点少,衣服会一件一件穿,我们会一步一步走。过往,以及一大堆从回忆中收拾出来的喜怒,统统留给雨天,流进下水道。虽然街头巷尾依旧人踪难见,可城的气氛已经开始躁动,开始跃跃欲出。只待雨褪尽,便统统冒出来,将那几月的死寂宣泄。秋意将至。
几度春秋——为什么不说夏冬?可能我们都觉得,春秋——才是生活。什么是生活?得为生存活,为生理活,得忙得脚不点地,得满的再没有空间给自己。这,仿佛才是人的归宿,春秋,仿佛才能定义人的旅途。倘若有人说他喜欢夏,喜欢冬,喜欢什么也干不成的日子,喜欢一个人翻来覆去的休闲。喜欢——退到内心,我们都会说他涉世未深。毕竟,盛夏是年轻人的日子。
然而我们都是会羡慕的,毕竟不用苦苦熬着这夏,不用面对内心经历万象后的千疮百孔,不用想一个人想到睡不着,只是——安详或者悠闲的坐着。可这大概只是个奢望罢了。至多不过装做自己有一颗童心,随小孩子在暑假的小道下蹦跳两下——又突然踌躇,在阳光下连眼睛都开始模糊,旁边孩子们的嬉闹也浑然不觉。或者去某个饮品店坐下,翘起腿侧着头,看似在享受一杯只有夏天才能品味的乐趣,心上却宛若捉着一快熊熊燃烧的炭火,与外面这火炉子共振。
虽有冷意,却不觉凉,不过往唇上覆了一块薄薄的冰痕,往空气中添了点微不足道的湿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