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冰的湖
小片的黄叶和细茎的枯草
被安顿在暂时的寓所
湖面，一枚巨大而新鲜的琥珀
许多人齐声喧哗
仿佛将来的一个夏天
光在风中沙响
彼时多么喧闹
倘若回忆
就回忆睡在一场大雪下面
阴郁的闪亮的孤独的一轮月亮
读报
他在午后读一张报纸
院门没有锁
台阶四五个
坡度很缓
报上有讣告
陌生人死于40岁
死亡打量了他
他不动声色翻动报纸
另一面是空荡荡的稻田
峰鸟在飞
麻雀在觅食
风不顾死活坠入爱河
布告栏写着卢浮宫将重新装修
他看到许多赤裸的身体从画中走下来
他赤身裸体，他旁若无人
他穿过一条缺乏乐趣的街道
路两旁的李树已经过了成熟季节
博物馆 酒吧 教堂
到处是需要庇护的人
大人物活在小道消息中
岁月白驹过隙
但一个下午如此漫长，光芒万丈
集结了全部的欲望和财富
世间最后一朵开不败的花
它已经长到与我一样高
还在继续生长
一个冬天没落下的雨
有一天雨水将打湿大理石的门廊
那高贵的黑色溅满了纯色的白酒
一对青铜色的昆虫在花冠里交配
星期四的偏头痛 一杆来复枪
让世界缩小
蕾丝花边的伞状花序，草地要浓密
蓬乱
雪白的书页次第打开
下吧，给每朵花取个二流的名字
让它们有食肉动物一样的欲望
下吧，在日落时分快活
播撒
结合
分离
又干净又暴力
哲学课
树叶落光
院子看上去更局促
阅读者在阅读
湖面自己结冰
光照亮一切，动物忘情地生与死
绝望瞪大眼睛
飞雪和越冬的鸟看到过的无穷
万千种子深谙其中
熟稔而新
曾不计其数地摹仿
像我们必定经过的平常
而完美更像一场屠杀
万物奔跑，又消逝在灿烂中
我们努力改变
直到成为改变的一部分
嗨，生活
你的乐趣只在生活之中
早在诞生之前已经存在
早上六点
白天那张脸
审慎而沉静
看黑夜的遗体被抬走
怯生生像个孤儿
睡吧
大风在来来回回锯银盘似的太阳
四十公分的土层下有动物在冬眠
它们在沉睡，请不要吵醒它们
每天我早早醒来
看到一绺头发在你的颈部，弯曲
就想成为冬眠的中型动物
睡在根部裂开之处
夜读
干燥空气中的水分
经由广阔的沙漠到来
那欢愉的气息，来自七月的一天
在群山之侧，在一万个落日之上
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踮起脚尖采摘带露的苹果
夜深了
出门去恫吓胆小的星星吧
让它们哭泣，悲伤如丛林
花园创造了世界
空椅子上空瘦的身影
拐弯处深井般的寂静
灰色的小径铺满新雪
月亮圈养着夜的糖分
那些赶不上末班车的人
将骑马而来
晚睡
猫向北斗七星走去，午夜
它腹部缭绕着落叶的尖叫
窗口失眠的眼睛
低翔于梦的沼泽
月亮破碎的表面，金光闪闪的蜂巢
多么温暖，北方的冬天
大地全部的生育能力
我身上的被子有丝绸的质地和馥郁的芳香
静
积雪把光反射到屋里
两个番石榴靠在一起
它们身体里有一片甜蜜的原野
清亮的夜 食草动物般的紧张
它抚摸了湿润的双唇，直到月亮苍白
那叫不出名字的白色
那耐心的雨和种子的形状还有夏天的声音
虚拟的死亡
雪线以上有经年的光芒
那种爱人之间长时间存在的东西
它看起来没有重量
但必须背负它
这肉体的破坏分子
让我想起战争 废墟
所有不可抗拒的力
让我相信苍山上的风
淹死过人
2017.1.1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