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凌晨,我刚刚穿过冷风走进了这间黑黢黢,沉寂寂的房间,脱下衣服,便把自己卷进硕大的被子里,想要利用被子的温度融化吸附在身上的寒气,更想要用被子的温度烘干心里的湿气,有今晚与您促膝长谈后的深思,更有这二十多年来藏于心,安于里的不如意。
爸爸,我知道,在您眼里我始终是无能的,这个定论,在今晚好像更加坐实了。您只是坐在电视机旁微微吸一口烟,批评的声音就顺着您吐出的白色烟圈一溜烟出来,不给予我任何辩驳的机会,甚至连我想要辩驳的勇气也在你有理有据的教育声中被榨取干净,我只能低着头,企图通过把玩手机来屏蔽掉您对我所有不满,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最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因为任何时候,我对您的爱远远盖过您对我的不满意,纵使不满千百万,我依然爱您不绝断。因为,正如您所言:“你们听话,你们懂事,你们孝顺,不是因为怕我,不是因为我是你们的父亲,而是因为你们自卑。”
是的,在您面前我是自卑的,这是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深藏于心却从未被揭开来正视的心态,而这种心态曾经肆无忌惮地蔓延至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哪怕现在,只要面对您,这种心态就会席卷而来压制住我所有的骄傲,从容,笃定;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是无望,是自我否定。
从小,我在被别人羡慕的过程中,而我同样羡慕的是别人家孩子的自由,别人家孩子想做就做,想爱就爱的洒脱,这样的自由,率性,洒脱是我到现在都不敢去尝试和体验的。这种惊觉人心的反思让我顿时觉得我的人生太过苍白,单调,无味。
您总说不喜欢听话的孩子,太过听话的孩子,注定是无用的。站在您面前的我,已经毫无疑问成了您当初说出这句话的应证:我听话且无用。
但是您可知道,在这样的家庭教育中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听话?二十多年的教养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我能做的就是墙这头那个别人家听话的孩子呀。
从小就被教育做人要有礼貌,所以回到老家不论见谁都会“叔叔,伯伯”地喊,从小就被教育要好好读书,不论哪个年龄阶段都用成绩,奖学金这两个指标来让您满意,尽管您从不会像妈妈那般碎碎念念要怎么样怎么样,但是那种想让您满意的思维定势让我不敢懈怠;从小就被教育做人不能忘本,所以即使成长到现在,我也是从不敢轻易放纵,每次回家老老实实回老家干各种农活,脏活,累活,哪怕被周围人视为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去做的事,我都会主动帮您分担,因为我始终知道小时候,您的责任是抚养我们长大,而长大后,我的责任便是陪伴您变老,这种陪伴不光是金钱上,更是参与到您这二三十年的生活习惯和工作内容中;从小就被教育,做人不能势利眼,因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古语在任何时代都会发生它的效力,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不谦卑,在人之上要把别人当人,不骄纵,我也是按照您的教诲这样做的,学会理解别人的不易,学会看透别人的艰难……
从小到大的教育太多太多,而所有的这些深入秉性的教育理念都造就了如今这个在您看来呆板,狭隘,无能的我。我无法做到360度逆转摒弃掉从小的家庭教育理念,所以在个人感情上未能如你意,在工作上也未能如你意,在生活上更加未能如您意,而这些都是我想要让您满意的区间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谈到让您满意的对象,您直言不讳指责我的目光短浅,我没有找到月薪过万的工资,您毫不留情面的指责我的无用,在您眼里我现在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没有达到您满意的要求。但是我想让您知道,为了让您满意,我也一直在努力,我分手后不谈,是因为我需要找一位懂我的人,只有懂我,才能懂我所有的理念,才能懂我的家庭,我换工作后,我也没放弃自我增值,工作以内认真,工作以外勤奋,为的就是有一天我所有的小目标能够为我的日后的大目标助力。
爸爸,你的对我无能的定义好像对我刚刚开始的人生下了个定论,这种定论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要绝地反击,您能暂时放下对我的不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