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抹不掉的印象
初春,天气回暖咋冷,人们还裹着厚厚的棉衣,头上顶着帽子或围巾,把头几乎都缩进了脖子里。北方的风裹着黑色的尘雾,掠过了天空,遮住了暖阳,同时在二小的心头也留下了一道浓浓的阴影。
二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依然穿着那双半旧的布鞋的双脚,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那灰色的路,灰色的厂房,灰色的树木,还有走在路上满脸灰色一张张早已习惯了这里一切的脸。厂区的大门大概是朝西,因为这里方向不正。
厂区门里,仅有两排坐西朝东的蓝砖红瓦筒子房,前排是科室办公,后排是生产任务交代室,西南角是拆去了一半的瓦房,剩下的部分是生产调度、矿井通讯和领导办公场所,大车一过就像坦克车开进了老山前线,尘土飞扬那是自然。
这里交通闭塞得像是死胡同,这里几乎没有人能辨别出方向,因为这里的房子因地势而建,房子的走向呈西北东南状,小矿所在区位,东面不足一里地是磁县,背面三里地是武安县,处于三县交界地带,治安形势非常混乱。
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学校熟悉的环境,也离开了朝夕相处的陆毅,过去的时光让他更加怀念。
二小刚刚踏上这片土地,发现这里不仅仅地里位置斜,厂区房子斜,道路斜,甚至发生的事情也斜。
报到第一天,二小又住在了招待所,办公室里有一位解姓长者,面善和蔼,看上去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后来知道他是沧州献县人士,当即给二小一张戏票,是当天晚上本单位的剧团演出,是什么剧目二小根本不清楚。管他呢,有热闹就行,二小欣喜。
当二小看得正入神,突然一声炸雷“咚!咔!”一阵二踢脚在剧场里炸开,真实惊心动魄,二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二小也不知道是否看完就走了出来。不解的是,这里的人们都很习惯,并没有惊讶或指责之感,二小感觉到了这里的治安形势很糟糕。若不是八三年的严打那阴沟子里的泥鳅肯定能翻了天。
剧场的舞台上演出的是古装戏,据说演员、乐队都是本单位的职工,服装道具都非常的华丽精美,坐念唱打是有板有眼,唱腔委婉圆润,细腻如丝。
在剧场看整本的豫剧大戏对二小来说,还是第一次。从此二小不仅喜欢上了豫剧,还不断地到三里五乡的庙会上去看,在无人的场合二小还能高亢几句,尽管五音不全道也自知其乐。
让二小感到惊喜的是,原来煤黑子里面竟然藏着金香玉,山沟子里也有金凤凰。没能全身心地领略豫剧的魅力,这给二小造成了几分遗憾。
二小回到了小矿的招待所,和一位经管招待所的姓潭的老人对聊了起来,攀谈中二小得知潭姓老人来自革命老区江西,曾经参加过红军,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经历过辽沈战役,退伍后来到了煤矿。
老人家健谈,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他嗓门很高,非常骄傲地讲述他在革命老区参加革命的光荣历史,讲述他参加解放战争的惊险场面和那艰苦卓绝的斗争场面。
他每天要喝上二两白干酒,再点上一支大烟袋,泡上一壶茶。二小从他腾云驾雾般的神态里看得出,这幽暗的小屋变成了他海阔天空的世界。
他个头不高,稍瘦,面色黑黝黝的发着亮光,就像一幅紫铜色老檀木家具。他负责招待所同时还负责管理和发放矿上的办公用品。他孙子孙女共四个,当时一支笔芯不过一两分钱,一张纸也到不了一分钱,当子孙们想利用他的权利给点特殊照顾时,老人严肃的说:“要想用可以,拿钱来买”,所以子孙们宁可去商店买,也不会去到他那里找一点便宜。
老人就是这样一个奉公守法,严格要求自己的公而忘私的人。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始终坚持看新闻,关心着国家大事,关心着社会发展和变革开放的进程,关心着矿的发展和一些社会问题。
他的子孙们继承了老人家的光荣风范和勤劳精神。他的儿子在工作中始终保持着老黄牛的精神,连年被局评为劳动模范和标兵。儿子退休之后不分刮风下雨,无论春夏秋冬,独自一人骑着三轮车,拿着一把扫帚和一把铁锹,每天穿行在四公里的马路上,一干就是十几年。三轮车坏了自己修,配件自己掏腰包。儿子小潭也如今也变成了老谭。
小潭的孙女也是一位扫马路的卫生工,每天天不亮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无论是刮风下雨。从谭家三代平凡的人生经历里,二小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平凡而伟大。
三十年过去了,那剧场里的精彩,还有那混乱的治安,革命老人的身影,就像发生在昨天,依然让二小记忆犹新。世界也总是这样在美与丑的交织中曲折行进,让你做出善与恶的人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