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学,常被老师教导要有远大志向,从来没有怀疑过它有什么错误的地方。等事过境迁沧桑成堆时,发现并不是真理,反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首先肯定命题的一部分是正确的,有远大志向固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仅有“近小”志向就不好吗?远大志向,好而虚,“近小”志向,好而实,我们的教育,单说人文教育,总喜欢拿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吓唬人,而不能示人以实际的东西起立竿见影的作用。
立志这东西,当属心灵鸡汤,我们小时候的说法是,立长志,抑或常立志。老师谆谆教诲我们要立长志,不要常立志。好像只要我们立长志,就肯定会奔着那个目标去了。而常立志者,朝秦暮楚,不足为凭,没有目标,就没有动力。事实上,常立志,是正常的一个纠错系统,它同样适合立长志的中途修正。
科学家艺术家是长志里的首选,少到一个也没有想做农民和工人甚至手艺人的。没有想过,也不敢这么想,即使敢想,也不敢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会被老师批评,会被同学笑话。事实上,所谓的长志,有几个实现了愿望的,还不是镜中月水中花。绝大部分的还是做了农民工人等普普通通的事情。
我一开始常立志,想学木匠,没有师傅,想谈恋爱,没有对象。那就立长志吧,我要当一个作家,诗人也行。结果是作家没有当成,名落孙山之后,就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参军无门,就开始干各种短工,先文后武。文化馆员,代课教师,工厂工人,贩夫走卒,泥水小工,打铁学徒,等等。每一种工,我都想干好,总把心事当拿云,结果都是不尽如人意,最不愿意做农民,结果踏踏实实做了一辈子。
世界上少了一个作家,幸运的多了一个农民。这话你一定听的很别扭,一定会说,反了吧。我一直也认为这是一种毫不掩饰恬不知耻的矫情,这正是我们所受教育的结果。我们一直认为作家是高大上的,作家很容易飘。农民就是不入流的,农民就不得已活得矬,无论你给过他什么一钱不值的赞美,因为你赞美他,又不愿意做他。这样建立的价值体系我们一直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好在世界上还一个阵营叫西方,还有一个国家叫美国。它们的教育似乎与我们恰恰相反,从小接受普世价值的教育,做一个好的普通的守法的人。只要自己乐意,又不影响他人,还能服务社会,就是好的,受尊重的。结果一个只有二百年历史的国家,硬是当了这么多年了的世界老大。我们标榜的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却远远地被甩在后面。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语出李贺《致酒行》。意思是说,少年立志正该壮志凌云,怎能一蹶不振。老是唉声叹气,那是谁也不会来怜惜你的。我比他强,他说是少年心事当拿云,我是总把心事当拿云。过去,我把作家看的高山仰止,“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头发白了,我才想清楚,粮食,才是千古事,其它的,都是扯淡。如果饿得他两眼发黑,我看他再矫情。
现在的我,一个农民,除了穷得买不起楼房,不能给国家的房地产做贡献外,还算自由,一切可以从“心”出发,把老子的“无为而治”发挥到极致。“自由诚可贵”,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