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高考出分了，你紧张么？

我紧张什么？高考已经离我很远了。只是高考前后那段时光，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吧。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什么是自信时绝望，绝望时惊喜。

我还记得高考前一个半月时，母亲跟我说她要过来陪读，我欢喜得不得了。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住宿，高中又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外地，我一直特别羡慕每天放学能够吃到父母做的菜，能够见到他们的同学。

老妈也是个行动派，家里的事情一完就赶紧过来了，当天就找到了房子并且搬了进去。

这一个月确实过得很幸福，每天都有好吃的，一直没有来看过我的爸爸也过来看了我，阳台上的几盆几乎脱水的仙人掌都开了花。

我高考那一年年后就一直在下雨，几乎每天都下，一直下到6月份才停止放晴，而5月我几乎是一整个月都在生病，几次去医院，吃了药又过敏；去开了中药，结果喝了之后，下午腿软得都下不了楼。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这个月当然还是从早到晚刷题，有时晚上会偷偷打电筒学习（这是我高中三年经常干的事）。有一次被妈妈发现了，被狠狠批评了一顿。离高考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我迷上了妈妈手机里的游戏，每天傍晚饭后在阳台上打20分钟的游戏，然后再去上课。最后一周干脆不管上课时间了，饭后围着学校的人工湖散步，在湖上看鱼，上课铃响了也跟听音乐似的。老师也不管我们了，几次上课老师就在讲台上给我们放歌。

高考那两天，到另一个学校考的我们八点上车，警车开路，十几辆公交一路畅通无阻，神圣风光。

那一年高考题目很简单，而我三年来每次考简单的题目时都发挥得很好，本来我应该庆幸的，但我没有考好。我成绩最好的时候，能够在全市排名前两百，高考之前的几次模考之中，成绩也一直比较好，但高考实在是一个变数。

语文一直是我的强项，高考时作文竟跑偏了，到最后两段才终于扯回来；考完数学大家都说哎呀好简单呀，连最后一个题都那么简单，而我最后三个题都不会写；考理综时，物理的压轴题算得我欲罢不能，擅长的化学和生物却都没有时间做完，化学有两个大题都没来得及看；英语是我最后一次扳回的机会，但我英语一直不拔尖，考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考完之后跟同学交流，他们非常惊讶我数学最后的三个题居然都不会写，也非常惊讶我竟然没有写完理综。

有时候一旦觉得情况不太好，就会越想越觉得不好。我想着每一门都没有考好，一阵恐慌就从心底涌上来，将我淹没。题目那么简单，所有人都做得那么好。重本线估计会提高到550，我可能只能刚上重点线，可能都上不了。怎么办？我完了。

高考之后的两天我一直躲在房间里面，躺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母亲知道我没有考好，非常失望，她对躺在床上的我说：“你不要躲在那里哭。你考得上就读，考不上，那是你的命。”

父亲知道我没有考好也是非常失望。我说要是没有考好我就去复读，普通的一本我才不上。父亲说不想上，那就去打工吧，我们家没有复读生。

那一年下了很久的雨，到6月7号才停，6月8号终于放晴，接下来便是迅速的升温。我窝在家里百无聊赖，某天拉着同样高考完的表姐陪我去剪头发。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剃光头，理发师还劝了我几回。回到家后，父亲看到我，上来就是两巴掌。

艰难的等待终于结束，成绩终于出来了。看到成绩后，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并有一点欣喜。

那年的题确实简单，但重本线并没有太高，而我竟然高出一本线74分，在全省排名5000多，那个名次上一年对应的分数正好是我理想大学的录取最低分。

在高考之前，我一直觉得那个学校分数线也不高，只要保持自己的水平就肯定能上。考完之后，我一直在后悔高考时和压轴题较劲，如果不去算最后的答案，说不定就能把化学题做完，没准就能够多十几二十分。

然而没有如果。

在填志愿的时候我跟父亲闹了很久，他一直想让我学法律，我坚决拒绝，他又说去学工业设计也很好，我还是很不乐意。我高二时候就想过，理工农医四个中唯独农最得我心。

我俩几乎天天吵架。当时有很多同学被父母逼着，放弃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填了在他们父母眼里比较好找工作的专业。而我有一天趁着父亲不在，偷偷把志愿填完了。五个学校全是农科院校，专业也全是农科专业，没有一个例外。

约好一起去旅行的闺蜜去了复读，青海湖骑行被搁浅。填完志愿之后我就一个人上了北京，给一个7岁的小屁孩做家教。刚开始我还顶着假发，后来就干脆就顶着我刚长出一点头发的板寸，每天迎着朝阳带小孩出门运动。一个月挣了三千，给父母买了第一份像样的礼物。

这个月的家教算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步。雇我的那个家庭是老北京人，很有钱也很抠。门口几辆几百万的车，给我们吃的却经常就是芝麻酱拌白面，肉都没吃过到几回。他们家的关系也相当复杂：家里一共有三个小孩，最大、最小的是男主人前妻生的，中间那个是小三的，而那个小三竟然是现在女主人的好姐妹，而孩子们叫妈妈的现任，和他们的父亲压根就没有领过结婚证。女主人是个后妈，对待孩子相当冷漠，甚至鼓励我打孩子。我也真的打过，直到现在都很后悔。做了一个月后我走了，女主人几次请我再去我都拒绝了，也没有机会和那个孩子道个歉。

在做家教的期间，录取通知书到了家。踩了2分进了我最想考的学校，真是惊险，也是幸运。妈妈给我打电话说通知书到家了，我很开心地问：红不红啊？老妈说红呀，鲜红鲜红的。回到家我就看到了碧绿碧绿的录取通知书。

父亲虽不满我私下填志愿的行为，但还是很开心，怎么说也是所好学校嘛。办完酒，我又一个人上了北京，自己报了名。当我终于把被褥抱回宿舍，独自搞卫生铺床时，我多么希望我的父母也来送送我。怎么说也来北京看看呀。他们怎么这么放心我呢？难道是因为长得安全？

暑期我晒黑了不少，开学时又瘦又黑还是板寸，还不是平胸，真的太容易让人记住。后来头发长了，反而泯然众人矣。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现在想起来高考前后真是跌宕起伏。从开始信心满满，到后来的后悔绝望，再到重拾希冀，最后得到的结果虽不是最满意，却也很惊喜。人生真是充满了预料不到。

生活就这样继续，几年之后再回首，恍然觉得高考离我真的已经很远了，远得我都觉得恍惚，那个人真的是我？那些话父母真的说过？那段时光我真真实实地经历过？我不能说高考已经成为我人生中一个小小的节点，我至今仍然认为它相当重要。但我有时会想，如果当时真的发挥极度失常，会怎么样呢？若是上不了最想上的大学，或许会上其它农业学校，若是真的没考上重本，或许会复读一年再来。

高考的确很重要，它的确是人生一大转折点，但是做得不够好，可以退而求其次，或再其次，实在不济，还有重做的机会。高考之后有很多选择和出路，并不是做得不好，就满盘皆输。只是我很幸运地，得到了原来想要的，后来还转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还记得你高考前后经历了什么吗？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其实当初剃光头是因为我以为女生光头都会很酷，没想到，这得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