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做一个哑巴,这样,在她的世界,他才有机会和她心灵相通。
走进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的话费就开始紧张,三天用完话费一百,穷得我在网吧直哆嗦,于是我发誓:“再打电话的不是猪,妈蛋,惹我。”
为了不变成猪,我还是接着打电话。一天几十个电话,到处找工作。于是我有了个教训,凡是在电话里张口就叫你去的,全是坑。但明知道前面可能有坑,你还得往前走,掉坑里,还可以爬起来。停下脚步,那就只有滚回去,我不太喜欢“滚回去”这个词,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不胖,不适合滚。
在我又一次拨通一个号码后,对面终于不说话了,我心里暗喜。等了几十秒,就听见啊了两声就挂了,我他妈想哭。
一分钟后,一条表明时间地点缘由的短信一来,我才明白,接电话的这个人是个哑巴,妈的,哑巴还接电话。一个哑巴接电话,我猜是诈骗公司的可能性就小了,那么我就去。
接我的人并不是个哑巴,相反地,他的地方话溜得我都听不懂,听半天我就明白一句:“一般9点上到18点。”数字这东西,真是到哪儿都通。然后我问他:“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哑巴?”
他答道:“有三个。”
我:“卧槽…”
他:“厨房里不需要说话,你做你的就行,跟着哑巴学,哑巴刀工好着呢。”
我心里暗喜:跟着哑巴混,不就不能挨骂了吗?是个哑巴三分聋,要是又聋又哑,我还能把厨房当KTV,好事儿啊。
然而上帝总喜欢打人耳光,他又聋又哑没错,不过聋子喊起人来,那不受控制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令人菊花一颤。于是我得出结论:这货肯定是先聋后哑的,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哑,只是聋。
在他那瞎比划中度过几日,我开始好奇另外两个哑巴。后来发现,果然,都是厨师。只不过这里的厨师分属几类厨房的,三个人,各是各厨房,这让我觉得这店很不通人情,聋哑人本来就很孤独,不在一处,那就更孤独了,而后来在厨师们上班期间拿着勺子打闹被主管逮住一事中我才明白,酒店这样做,是有道理的。这让我想起了班主任调换座位,虽然我不明白反正都在一个教室换座位有什么鸟用,但我猜班主任也不明白距离产生美,思念是种病。
思念的确是一种病,何况另一个哑巴厨师还是个美女。一到饭点,我跟的这个男哑厨的精神就变得有点亢奋,起初我以为他是个吃货,但他每顿就吃点饭和水果,从他吃饭时看起来手忙脚乱的比划中,我隔着五米的距离看到了另一个五米的手忙脚乱,我就明白了,这货,开心呐。
我很快就从员工厨房调走,来到中式厨房,我跟的厨师,就是那第三个哑巴。第三个哑巴很少说话,具体地说,是很少比划。你要切菜他拿,你要洗菜他拿,没事儿就让你闲着,不会叫你,好像,他跟什么人都没关系,他只知道做菜,这个哑巴,有点孤僻。
于是有一天我问主管:“这个哑巴怎么都不跟哑巴来往?哑巴见了哑巴,不都很开心嘛。”
不料主管说:“这三个哑巴最初是被安排在一个厨房的,因为是在同一个学校里招的,后来他们自己申请调换厨房的,大概就是因为那些事儿。”
我:“什么事儿?”
他:“两男一女,还是20出头的,还能有什么事儿?”
我嘿嘿一笑。
默哑厨师在我跟他第二天的时候让我去送糖,我问他送谁,他做了个捂着嘴的动作,我猜,是那个女厨准没错,但又一次被打脸的是,他写了个员工厨房,让我送给那个男哑厨,我的菊花再一次紧张。
我拿着一把冬瓜糖跑到员工厨房给男哑厨,男哑厨看了看,打手势让我送回去。顺便指了指口罩,意思在说不能吃,其实就是不想要。
我把糖退回去,默厨师也不吱声,让我自己吃,我把糖留着,也想留给那个最重要的人,啥也不说,留着晚上吃。下班后,我跟着默厨一路,在他经过西厨的时候,看了一眼西厨房的大门,我知道,那就是女哑厨工作的地方。厨房门有道毛玻璃,隐约可以看到侧脸。
第二天我兴致就来了,问一个正切菜的厨子:“你跟哑巴这么久,你说昨天他送员工厨那个哑巴冬瓜糖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店里也有稀奇人物?”
他:“我不了解,我只知道那个哑巴叫冬瓜。”
我:“会不会有基情?”
他小声说:“不会,咱这哑巴应该是喜欢西厨那个女哑巴的。”
我:“员工厨那个不是应该喜欢女哑厨才对?”
他:“知道什么叫三角恋吗,有对兄弟的三角恋。”
我笑到:“应该知道。”
默厨一如既往,每天下班都不忘往西厨看一眼,而他,用能看到那个模糊的侧脸。我不禁好奇,西厨还能比中厨忙?西餐快捷简便,而且,吃西餐的人也并不多。于是我看了看西厨的作息表,果然,换班早,下班也早。这厨子。
世界上说话的人很多,就怕没一句有人懂。不说话的人也很多,在一些场合,说与不说都一样,不说话也有人能懂。但其实这世界还有一种语言,你不说,我知道,虽然我不一定能明白,但我一定会等候,我叫它第五种哑语,游离于五米之外,胆怯于五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