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写了《春怨》,一扭头,春来了。
长街一新,长空一碧,雾霾扫尽,天露真容。阳光真好,一眼看好远。两天前的雨夹雪,把天地都清洗,旧楼也似新妆容,远山把人心带向更远。
我一人。沿街随意走。我看见了黄梅,已入后花期,没有欲开的盛势,稍显落寞。但放入大背景下,仍是让人注目的,因这当下的北方,开着的花总在少数。迎春在竹栏间开了,还是初花期,黄花红裹,枝条绿意还浅。立春一周,它此时报春讯,不能算太晚。
走着,柳条拂身,好久竟然没有在意。有熟人打招呼的当儿,站住细看,竟然真的有了小芽,刚刚露头,手机拍照时却看不清那芽儿了。难道柳芽也如新草,遥看近无?这十里长路,哪个柳芽最先迸出?或者根本没有谁是第一,它们好多是一起钻出,露头?它们与不远的迎春,是芽先出,还是花先开?或者它们也几乎是同时?一芽初绿,一花新绽,合力迎春,却是意韵各异。我都喜欢它们,入心的初春。
就想到园子里走走。去年深秋,红叶如燃时,我沿着级级的台阶走着,落叶会落我肩头,我踩着如走在诗篇上。每一级台阶我都不想错过,每一级都让我脚落下都不想抬起。土软而新净,树直而静默,很合我的心境,也如故人的眼睛。这园子不该属于一人,它该是两人的共有,絮语轻轻或长语阵阵,就是不适合浪笑和狂啸。这里不需刻意记忆,一切都会走到你的心上,让你一旦回首总想起它。
我在园子里留恋,我眼前出现你的眼睛,如堤下的一川春水,或如八月的一江皓月。我想起在园里蹦跳的少年,他拿着枯枝戳下树上的蝉蜕,他如猫扑老鼠一样逮着蚂蚱,而头顶的晴空深蓝无云。少年给我说,他喜欢这里,他想念谁的时候就来,来的时候多了,也许他想念的人也会来,他们在园子里完成重逢,再不分离,一起向着远方去。
在这园子里走,我想背一个孩子,背着他上上下下,我背着他捉弄他,说“背背卖狗肉喽……”。他在我肩上大笑,用拳头捶打我脑袋,可我就是不放松,不让他下来。他对着我的耳朵说话,他的气息冲着我的脸颊,痒丝丝的。
走上台阶,长堤东西。它横贯全城,是好去处。这城西的一段,是我最早发现的。那时还没人整治,爬根草密集平展,春来草新,芽芽如丫丫,让你趴下来拿着它审视。你折下一枝转着,心都活泛如水了。这长堤,可坐,一河洛水哗哗;可躺,满坡草儿如褥;可打滚,风景成了动画;可凝望,丛林鸟儿起落。岸边柳新,洲上柳老,春来都是春气象,新柳神采如童,老柳青春回归。
土堤真好,草间人迹便成了一条小路。小小的细长的路啊,让人凭它想念青草无涯,何处不春。我行小路,小柳在左,新草在右,我忽然感觉自己划着一叶春舟,劈波迎春呢!小路如录音机或复印机,当初你和谁来过,你们走到哪里,他说的话,他的眼神和手势,笑容和怒目,全都再现了。你记得他跑很远买了绿茶,你们到一个庭院看了人工湖……
一棵未发芽的小槐树,一棵有冠盖的小榆树,进入视线。左近的柳树已有前奏,春事的安排你不担心,他们自有他们的春。不同的草树不同的早春,新芽初花,都是新生,却各有各的神韵味道。想着可以看到感受到无数的春至,心儿早已在怀里跃跃了。
圆月已升起很高。不想走,不想离了这早春新景,这一地月华,一水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