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与荷


若要说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美好至极的事物,能让我们想起之际,就如有几粒白糖撒在舌尖。那么在温柔如水的夏夜里,月光下赏荷花,大概可以算其中的一件。

幼年时,仅仅是夏夜就很美好了。傍晚时分,大地渐渐散去热气、进入宁静,夜里七八点,吃过晚饭后,往往是我们出门的最好时机。

晴朗的夏夜里,天空一片清净的蓝黑,要么弯月或圆月高悬,乡村里还有萤虫点点,借着路边的灯光,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游戏。那时候没有什么玩具,玩的游戏是躲猫猫,木头人,跳绳,甚至是简单的你追我逐,都玩得汗涔涔的我们,无忧亦无虑。

以前在乡下,每家每户晚饭后穿过村里的小竹林和小池塘,有时,还得走一段田埂,来到夏夜纳凉最热闹的大大晒谷场上。就着一盏大灯,大人们聊闲话,小孩们嬉闹玩乐。

我们会躺在在松软的稻草堆上,仰望星空。有时候会想象星空的故事,想象它们是不是也住着人,跟地球的生活有什么异同;有时候又会想象其中有一颗星属于自己的守护星,它对着你眨呀眨眼睛似是回应你的心愿;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就这样看着天空,待到此时回想,那时仰望星空得到的空性哲学:

无穷无尽,无思无忧,一瞬间亦是永恒。

小时候,不会自己赏荷花,也就随大人路过池塘时,或许有停留过那么一小片刻驻足观赏那粉嫩欲滴的荷花,还有那碧翠厚绿荷叶上的晶莹水珠。或许也不曾停留过脚步,但那满目的风景亦然落入眼里,记忆里。

当开始求学时,“夏天”则总是与“暑假”相伴相依。当一个学年终于过去,下一个学年尚未到来之中的暑假,则有了些气定神闲、从容恬然的意味。

于是,我们喜欢在凉风习习的那些夏夜,和同班的好友一起相约着散步闲聊、和家人一起吃西瓜看电视。

有时我们什么都不做,在楼顶纳凉,一把扇子,一张草席,一圈蚊香,就是最好的户外装备。

成年后,很少在城市里见到亭亭玉立的荷花,绿化环境好的小区养的也多是水莲,没想到,小区出门转角路口处,就有这样的一池荷花。

夏夜里的荷花,别有一番风情。整个荷池在夜里暗沉的底色里,绿不甚明朗,粉也不甚明丽,只有那些枝叶空疏的水面,倒映着星光,月光,灯光,荷花荷叶都成了深沉的剪影。

刚好在逆光处的花瓣薄如蝉翼,带着透明的质感,眼睛似能辨别出粉或紫,又似无法辨别颜色,而那层叠盛开的花瓣深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莲蓬,你似乎能看到金丝般的细蕊,又似乎没有。荷的玉婷,荷的娇柔,荷的芳馥,似是花的绽放又似是果的孕育,整个景象似真似幻,令人久久伫立,无意亦无言去描述这一切美丽。

我们常叹息心为形役,逃不出这片灰色的钢筋水泥森林,却不曾想,即使在那单调的绿化带中,也有蟋蟀的歌声,即使在灯红酒绿的夜里,也能看到天边的点点星光,心有繁华,哪里都是十里荷池的高洁美丽。即使繁华落尽,心中仍留有花瓣落水的声音,一朵,一朵,露出莲蓬在高高的枝梗上,随着风向你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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