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总在不停的做选择,会在不经意间陷入两难之境,进退不得。会痛苦,会彷徨,最终逃不过被现实打败的宿命。这还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事情不是我爱你,你不爱我,而是彼此深爱,却不得相守。
《伊豆的舞娘》里川岛和阿熏,就是这样的:川岛是天上云,阿熏是地上泥。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别,注定了他们相爱,不能携手。他们的故事不禁让人们想起泰戈尔为徐志摩和林徽因的感情作的一首诗:天空的蔚蓝,爱上了大地的碧绿,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川岛,一个在假期出游的学生。他戴着他的学生帽,这是他身份和地位的标志。在旅途中,他遇到了一队正在表演的乡村艺人:一位姑娘舞动着她曼妙的身子,一回首,那纯净的笑容宛若刚出水的芙蓉,一下子绽放在川岛的心头,久挥不去。这个舞娘,正是阿熏。
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意识到这就是一见钟情呢?他哪里知道这将是他的爱情。只是有那么一个人,在惊鸿一瞥间,闯进了心窝,再也放不下,忘不掉!
而后,匆匆一别,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那是在一个小茶馆,老板娘看到戴着学生帽的川岛,那个殷勤劲儿啊,边为他擦拭身上的水,边带他到小火炉旁取暖,觉得一个读书人能到她这个穷地方,简直是无上的荣光。而此时的阿熏和家人正在外间避雨。
雨停了,他们又要赶路了。
待他们走后,川岛问这些艺人会在哪里歇脚,老板娘说,他们四海为家,哪里有表演,就在哪里歇脚,谁让他们是卖艺的呢?
生活艰辛,谁不明白安稳的好,可以笑赏花开花落,漫看云卷云舒。可现实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头露面,不得不四处流荡,不得不忍受异样的眼光。
川岛起身告辞,老板娘好言相劝:不要和他们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好,知道吗?此时的川岛还不知道,老板娘一语成谶,未来他真的不好。
川岛望向前路,狂奔而走,一心只想追赶上阿熏的脚步。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是叫
他赶上。他假装自顾自的朝前走,热情的卖艺人主动和他打招呼,并交谈了起来。正合他意,最后结伴前行。
走到某一个村落时,他们却转身走向了旁边蜿蜒曲折的小路。川岛不明所以,问:“你们是要走小路吗?”他们沉默不语,只是指了指村口的告示牌:乞丐和艺人禁止入内。
最后得益于川岛这一读书人,他们有机会正大光明的从村里面路过,阿熏高兴的跳了起来。
村道上,他们小心翼翼的躲避行人,不断地弯腰道歉,就像他们的到来会污了这里的空气一样。背后一群小孩儿在笑着,叫着,最童真的笑脸,给了最深的伤害。
终于到了歇脚的地方,他们告诉川岛说:“这里不适合你,不符合你的身份。”
阿熏的哥哥把他送入旅社,川岛本想邀请他一起吃饭,老板娘却惊讶的说:“他要留在这里吃饭?”
哥哥听到这里,慌忙起身告辞。这时老板娘说:“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身份?谁又比谁高贵?当旅馆老板娘和男客人调笑暧昧时,她的身份又在哪里?还不如艺人们来的纯洁,来的高贵。
阿熏有了空闲,迫不及待的去找她的好朋友阿君,却被告知阿君不在这里工作
了,可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她会在这里等她,一直等她的。
阿熏失落,除了难过,别无他法。晚上她还是要收拾心情,强颜欢笑着,愉悦他人。
为了生活,内心怎样的狂风暴雨,面上也必须艳阳高照。
川岛看着阿熏被欺负,被戏弄,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拙劣的弄出响动,惊扰一下别人,或许这样她会好过点。
某一次当沐浴完的川岛,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在洗澡的阿熏。阿熏也看到了他,竟激动的站起来挥动双手打招呼,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
川岛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她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所以高兴的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看见她,突然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旅途继续,时光不歇。他见识了阿熏精湛的棋艺,看到了阿熏努力想看书的样子,慢慢的,无限沉沦。
川岛看到了他们生活的艰辛,被别人的蔑视。也感受到了他们对他的恭敬,也尽力的帮助他们。为了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川岛甚至把自己的学生帽收了起来,买了一顶普通的帽子。
可是身份概念的根深蒂固,又怎会因为一顶帽子而改变呢?
贾平凹《山本》中有这样一句话:天地不仁,有人命如草芥,有人任人宰割。
一个偶然,阿熏找到了阿君。那还是昔日的好朋友吗?骨瘦如柴,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躺在 地上,只喊着要喝水。阿熏流着泪给她倒了一点水,她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看到是昔日好友,一字一句,抽噎的告诉阿熏,想要回大岛。
后来阿熏才知道:老板逼迫她从早到晚,不停的干活。病倒了,就说得了传染病,然后就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连看都不看一眼。
阿熏与朋友分别了,她或许已经预知这是永别,但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命运之河沿着它既定的方向,跨过浅弯,越过碎石。
阿君死了,她有生之年,都没能再回到故乡,回到那午夜梦回的地方。灭绝人性的老板,只用一口破箱子,便把她装了进去,扔进了河里。川流不息的河水啊!你将会带这个可怜的女子去哪里?所到的地方,是不是没有病痛,没有折磨,没有冷血无情的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川岛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辞而别吧,心头舍不得。当面话别,又难以说出口。
于是约定第二天相伴去逛街,可阿熏左等右等,都不见他的身影。她只能一只只的叠千纸鹤,盼着这些纸鹤能带去她殷切的希望,让他早一点出现。
对她来说,每分每秒,都是难熬的。终于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她开心的去找伯母,想要点零钱,却被告知不准出去。
伯母的话仿若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如火的热情。
“她在你心里永远是个孩子,但事实上她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姑娘。你可知道一个卖艺的舞娘是不能爱上一个学生的。你知道如果这个学生不上课,放弃一切跑到大岛来,有什么后果?阿熏爱上了他又有什么后果?到那个时候,她受的苦会比现在更多。”
爱情是难以捉摸的,谁也无法解释,好坏并不重要。谁不希望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可就怕带来的后果承受不起,到时候遍体鳞伤,痛入骨髓时,又该怎么继续?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阿熏怎么会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失魂落魄,摇摇晃晃的走下楼。她低着头,不敢看川岛的眼睛,甚至不敢看他的脸。当听到他说明天要走时,震惊的抬起了头,而后蹲下身子,任泪水掉进尘埃。
漫漫长夜,埋葬了多少泪水,多少辛酸无奈。在黑暗的掩饰下,可以让自己的感情肆意流淌。这一刻终究还是要来临。
阿熏的哥哥给川岛送行,还准备了两份礼物。川岛把自己的帽子送给了哥哥。
拉近距离的帽子,最终又送给了你。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并非是帽子可以拉近的。转身,看到了蹲在地上的阿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在川岛的要求下,摘下头上的梳子送给了他。
船,还是开了。川岛带上了自己的学生帽。明知道,此一分别,相见遥遥无期。汽笛响起,渡船远去。阿熏仿若从梦中惊醒,她跑到高处,摘下手帕,拼命的挥动双手。
船,渐行渐远。已经听不到彼此的呼唤。你在他的眼中慢慢的模糊了轮廓,他在你的眼中也变成了一抹黑点。
川岛想到了起初茶馆老板娘说的话:他们四海为家,哪里有表演,就在哪里歇脚,谁让他们是卖艺的呢?不要和他们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好,知道吗?
然后泪流满面:“他听任泪水向下流。这样头脑好像就变成了一泓清水,滴滴答答地流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觉甜蜜的愉快。
多少爱情被现实打败?身份,地位,金钱,容貌,性格,习惯······原来还有这么多不可控的因素呀!总以为,只要彼此相爱就够了,到后来才发现,这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如果他不是高贵的学生,她也不是低贱的舞女,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可世界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