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1
上周，我和高先生又大吵了一架。
这次是因为房子的首付款，筹钱筹得精疲力尽。又赶上公公生病治疗，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
我整天焦躁不安，一见他捧着手机便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骂人的话早就轻车熟路，因为太过熟悉，往往能准确戳中要害，且刀刀致命。
他也发了火，但采取的是“冷战”策略——不声不响地躲开，一日三餐照做，晚上也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不说话，只用沉默来表达无声无息的抗议。
我更恼怒了。
于是想方设法地激怒他。
终于，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跑到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公园里，你一言我一句地朝对方开火。许多藏着掖着的情绪都被抖落出来，我哭得声嘶力竭，大声嚷嚷着不过了。
他先是怒、再是悲、后又哀，最后竟作势要把结婚证扔进湖里：“免得你整天威胁我，毁了它算了！”
考虑到买房子需要结婚证，我着急忙慌地拦住他，却猛地想到林语堂的故事。
据说老先生在新婚燕尔时，就和太太商量着烧掉了结婚证，“因为婚书只有离婚才用得着。”
想到这里，我破涕为笑，他也顺势拉起了我的手揽过我的肩。
一场来势汹汹的情感危机，竟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开。
以至于闺蜜都把我的负气话看作“狼来了”，笑称我们是吵不散也分不开的一对。
其实我都记不清了，这是婚后第几回大动干戈，又是第几次重归于好。
每次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但又会在他的怀抱与臂弯里安下心来。
再撑一撑吧，毕竟我们都是普通人，容易被七情六欲困扰，被贪嗔痴恨绑架。
2
不知道有多少夫妻和我们一样，战火一点即燃，被复杂繁琐的婚后生活催得急躁而焦虑。
就这个问题，我采访过很多人。
回答都是大同小异的，“吵啊，哪儿有不吵架的夫妻？”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抱歉，那是夫妻关系的最理想境界，根本不能成为常态。
正因为高度理想化，才会被人们当作祝福翻来覆去地说。生生不息地传了几千年，可世间的夫妻吵闹声依然不绝于耳。
或许是因为，婚姻本就不如想象中唯美。
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同吃三餐，共度四季。耳鬓厮磨能滋养感情，但也会滋生矛盾。
没结过婚的人不会懂。
有工作压力、有婆媳矛盾、有妯娌冲突、有孩子的教育跟父母的养老。其中任何一项，都埋藏着千头万绪的焦灼无奈……
而人，恰恰是最懂得推诿的生物。
独自打拼时，苦痛都咬着牙去扛罢了。两个人就不行了，一切责任和罪过都要往对方身上推，潜意识里，总会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婚姻强调无私奉献，但也无限放大人性的自私。所以，争吵真的很难避免。
有人做过调查，若算上拌嘴冷战，一对夫妻平均每年会吵架189次，平均每两天吵一次。
按照这个数据来计算的话，我们至少要吵189×50=9450次架，才能走到白头偕老、才能儿孙绕膝举办金婚典礼。
啧啧，将近一万次。
3
常常有人说，我不羡慕接头热吻的情侣，只羡慕夕阳下挽手的老人。
但是亲爱的，挽手的老人，也是由热吻情侣一天天变化而来的啊。
我们羡慕果实甘甜，却忘了它也曾是一朵花儿，更忘了它经受过的风吹雨淋日晒。
而婚姻里的艰辛不易，其实就是人生路上的风吹日晒和雨淋。
近来我重温《金婚》，看着一对青春年少的恩爱男女，在人间烟火中缓缓老去。那个过程触目惊心，却又能生出温暖的希望来，很矛盾，但也很统一。
大约是从第10集开始，夫妻俩的架越吵越多。生了几个孩子，婆婆也来了，婚姻不再是两个人的小世界。
当它的深度和广度都得到延申后，矛盾也开始复杂多样，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考验婚内的两个人。
青年时熬过穷困，中年时，处理情感事业双重危机。
好不容易退了休，又为儿女的婚事和家庭忧心。可话说着说着，又不知不觉往对方的身上扯，结果又是一通唇枪舌剑。
我看得哑然失笑，但也百感交集。
你看，走到最后真的不容易。
但每一次争吵，其实都是在用激烈的言语来磨合，在冲突矛盾中了解对方。同时，也是在向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世界宣战。
我们看到的是白头偕老，看不到的却还有漫长一生的鸡毛蒜皮，以及心底的波澜起伏。
每一桩看似美满的姻缘背后，或许都按下了无数次离婚的冲动，掐断了无数个分道扬镳的念头。
4
小时候看白蛇传，最羡慕的是许仙和白素贞的爱情。
女的温柔贤淑，男的风度翩翩，彼此谦让相互迁就，一辈子都没红过脸。
长大后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凡人的婚姻。
白素贞的法力加持避免了大部分矛盾，千年修行则褪去了凡夫俗子的劣性。
对普通人来说，这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反而是李公甫夫妻，吵吵闹闹地过着小日子，苦中有乐地相守到白头，活成了旁人眼中的白发夫妻。
你身边一定也有这样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过马路逛公园，白发里写着一生一世和不离不弃。
可谁知道年轻时的他们都想过些什么呢？
节衣缩食地买房子，为儿女的教育吵到鸡飞狗跳，被婆媳关系搞得心力交瘁……
但却有一种信念，始终支撑着他们，把这不太完美的婚姻继续下去。
我们觉得这样的爱情美，是因为他们，走到了我们想要的结局。
你若羡慕得紧，不妨也拿出耐心来，好好经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等到红颜老去两鬓斑白，若身边人还在，也会有孩子指着恩爱如初的你们，悄声说一句羡慕。
要相信，这个上了床也没结果的年代，依旧出产爱情。
世间的爱情故事，抛去华丽描述和纷繁修饰，也不过是“珍惜”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