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明天要见小面额,所以上午来不了,下午晚到半个小时。望朱老师批准。
学生:朱大占
1998年4月19日
我那时还是华北平原一个小村庄里,极普通的一所小学的四年级的班长。
当我在那年四月十八日的下午,快放学时,接到这张托我,转交给班主任朱峻岭老师的请假条时,我就直接在放学叮铃铃的脆响中凌乱了。
“见小面”是我们那里定亲的第一个步骤。主角是小则八九岁,大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
那时村村有专门说媒的人。他们有男有女,统称“媒人”。
周边村落距离不远的几个媒人常在一起唠嗑儿。他们特意选出这年纪相当,家境相仿的两家娃娃。派出一两个同村,最好再同姓的,媒人各自上门说和。
在媒人到访后,两家的长辈,多半是娃儿的爹娘,因为涉及孩子的终身大事,不放心交给别人。一般都会专门的,偷偷打听对方的家境。尤其是对方在村里的威望。
双方均满意,再由媒人安排时间地点,双方家长和同宗的近亲带着各家的娃娃“见小面”。
时间一般由女方家选,尽量不耽误孩子上学。
地点一般就是女方家收拾干净的两间小屋了。
一间宽敞明亮的正屋,一间僻静点的偏房。
不能从外面上锁的偏房可不行,据媒人丰富的经验说,那害羞的,刚进去就往外逃的娃娃们可不少。落了锁,才能好好的交流情感。当然也有谈不拢动手的,上着锁呢,都出不来,省的赌气走了,也好一并教训了。
正屋的爹娘们谈的高兴了,男娃儿家里带来的几斤炒熟的葵花籽,和几斤的糖块是必须要留下的。宽裕的家里再多带两条烟,两瓶酒就是了。
偏房的男娃儿,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很难看清楚女娃儿的五官的。有那胆大的男娃儿问问女娃儿的名字、年龄,也便将爹娘来前,就塞在他最隐蔽口袋里,早就用红纸包好的八百一千的,送给女娃儿了。
女娃儿早就被爹娘嘱咐过啦!在小屋里,千万别多话,人家问的多了,答两句也成,要不就被人家当傻子了。等人家给了你红纸包。你就赶紧将屁股下面压的红袜子,扔给他。咳嗽两声,我就给你开门去啦!
朱大占给人家姑娘递过红纸包的下午,果然回来上学了。但是他没迟到。语文老师茜长军,在我们的叽叽喳喳中,被迫提前下了课。
没办法,朱大占作为我们班上,第一个见过小面的人。大家都有太多的问题想向他请教了。
我以他为什么没迟到,这个问题为契机,拐弯抹角的跟他打听,“见小面”好玩不?中午有好饭吃不?他黑手一挥,不予回答。
从此,我俩的课桌中间,就多了一道不忒直溜的粉笔道。一直到我们五年级,与邻村的小学合并,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日日都精心的加深、加粗。
两个小学合并后,每次模拟考试,我仍能稳居年纪前三。我在各方面勇当模范。一鼓作气的向五年级的班长岗位摩拳擦掌,结果我竟意外的落榜了。名不见经传的朱贝贝,获此殊荣。
四十多人的教室,我只得了女生的二十票,二十几票的男同学,全部选了朱贝贝。有平时总来抄我作业的男同学,前来告密。
朱大占给每个男生做了一把纸盒子(纸叠的手枪),和一个弹弓。让帮忙选他媳妇儿朱贝贝。
五年级的男生,大多都已经见了小面儿,帮帮兄弟的媳妇儿不算什么难事。
我对这次意外的落选虽然生气,但也知道我终究是寡不敌“夫妇”联手。气性不久也就消了。一直到高中毕业,我的政治生涯,就止步于当年的五年级了。这是后话。
班主任朱峻岭老师,怕耽误朱贝贝和朱大占的学习,特意将朱贝贝安排在了教室的前排与我同桌。将朱大占安排在了教室的最后。他们也确实不甚联系。即使不得已,确实要一起参加活动,也是能避则避。
但是临近六年级毕业时,朱贝贝还是收到了她的第一封情书:“
君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朱大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