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姑父的弟弟,我以前叫他叔叔。他,我的恋人,现在叫他,葫芦叔叔。曾有朋友告诉我,你们一定非常相爱。我问为什么,朋友告诉我,因为不够相爱,怎么会冒着被自己最亲的家人指责甚至断绝关系的风险相爱呢。朋友说的对,为了爱情,我们奋不顾身。
相识
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姑姑的店里多了一个年轻人,只知道他们都让我叫他叔叔。我生活的这个小城里,因为小,来来往往的总是些熟人,所以每天耳边总是吵吵闹闹,好像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招呼。他是个例外,不爱说话,忙的时候,总是在做事情,不忙时,一个人坐在店铺外,有时听歌有时发呆,很少见着他和别人交谈,即使偶尔说话,语气总是淡淡的。有时,我甚至觉得,我叫他叔叔时,他从没应过我一回。后来问他,确实没有,因为他说,不想做我的叔叔,太老了。
大二的寒假,姑姑家里搬了新家,我们一大家人要去祝贺,那天早上,他早早的来到我家,把所有的东西搬上车,爸爸带着其他人开车先走了,剩下我。由于东西实在太多,座位下都堆满了,我打开车门,看见他正在收拾座位,让我坐下,又将座位下的东西,尽量的挪开,终于收拾好后,他将正听了一半的摇滚乐换成了轻缓的音乐。这一刻,我知道,他确实与生活里的其他人不同,他喜欢摇滚,他尊重每个和他相处的人。每次到店里,我期待可以见到他,就那么静静地观察他,他很瘦,不怎么爱笑,站在那,总觉得生命里都是故事。上大学时,总听家人说起他,他会很多乐器,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有女朋友了,他分手了。仿佛他就活在我生活的点点滴滴里。我有时会幻想,我们也许会相爱,但那时只是幻想,谁也没曾想过,确实会相爱。
相恋
大四的最后一个寒假,这一年的冬天很冷,高山上,下了大雪,我从学校回来,住在姑姑家。那天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他打开门,特别高兴的问我“我带你去雪”,我一愣,不过心里又惊又喜。我们开着车,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不一会就到了,整个山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人也很多,车停在山下,我们走路上去。看见雪的他,就像个孩子,那么欢快,我站在树下,他就把雪摇下来,捉弄我,我摔倒路,他会笑着拉我起来,之前的我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我们爬上很高的一个没有人去过的山坡,这里迎风,形成了厚厚的雾凇,树被雪压弯了腰,路被树簇拥着,我想如果有束花,那这就是婚礼的礼堂了。路很滑,要跨过一个坑,我不敢,他把手递给我,让我抓住,一用力,轻轻的把我抱在了怀里,带我跨了过去,事后想想,他肯定是故意的,在一起后问了很多次,每次都说不记得了,但我从他的笑容里知道,他记得。下山的时候,路很陡,我总是摔跤,于是他干脆就那么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滑了下来。在一起后,我们来过很多次这里,但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那么勇敢的牵着手。那天回来后,晚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我和他。
很快新年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很想给他发信息,最最简单的问候,他没有回我,心里有些失落。过了好几天,他回我了,说请我喝酒,我们聊了很久。最初我们只在微信上聊,有一天晚上,他说弹了一首曲子,想让我听听,于是鬼使神差,我把手机号码发给了他,从那天起,我们白天晚上都在聊天,天南地北的聊。大四了,过完年,必须忙着找工作,学校老师发了一则招聘,去印尼教汉语,我有些心动,报了名,简单的面试之后,通过了。本来不打算告诉他,但他从姑姑的口中知道了,第一次看他那么紧张,一直在劝我,不要去,因为不安全。他找了各种各样的资料给我看,甚至于告诉姑姑,劝我不要去。换做以往,我会生气,但这一次,我竟觉得有些幸福,有那么一个人那么的紧张自己。三八妇女节到了,他说要送我一个礼物。那天,他帮家里送了洗衣机来,我妈也是心大,让我和他一起去试一试洗衣机,他从包里掏出一艘纸折的小船,塞给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他走后,我拆开发现是一根项链,有些不知所措,这时正好收到他的短信,问喜欢嘛,还特意告诉我,不要多想,找工作了,有些首饰会更好。他总是这样,送了很多礼物,每次都会找些借口,好让我没有负担的接受。
要回学校了,他一直劝我过完生日再走,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早点回学校,走的那天,发短信告诉他,问他你会在店里吗,他竟然回给我:“不在,你要走了,我哪里忍心看你离去的背影。”说实话,心里很甜很感动。坐上车后他给我打来电话,我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时候,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喜欢他,但我很害怕,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是姑父的弟弟,家里的亲戚,如果我们在一起,势必会给家里带来惊吓,以及源源不断的麻烦,内心无比的纠结。感性终究会战胜理性,我接起了电话,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简单的交代我要注意安全,不要玩手机,睡一觉,到了给他发短信。大四的日子百无聊赖,又很迷茫,找不到工作,内心焦虑不安,他总安慰我,大概是他经历的大多,对于他说的话,我总会无比的认同。我想正是他带给我的这种安全感,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无论多累,无论遇见多么困难的境地,只要他在身边,我都能安心。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彼此了解,彼此依靠,他热烈的感情,时时刻刻撩动着我的心,我很想和他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胆小如我,总在担忧家里,我清醒的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
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告诉女主角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决定要娶你嘛,在你蹲下来为我系鞋带的时候,女主反问男主,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决定嫁给你吗,就在你刚才说这话的时候。我决定抛开一切的担忧和所有的外在的东西,听从我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和他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是在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工资很低,非常辛苦,老板是个从来只谈梦想,不谈薪酬的人。我总跟他抱怨,我不想去上班了,但又总是去,去了回来又总是抱怨,终于有一天,他很严肃的告诉我“要么别去辞职要么好好干,不要总是带着情绪去做事情,这样下去,你将一事无成。”不知为什么那时的我听见这样的话,火冒三丈,气愤不已,大概因为未来实在过于迷茫,我不知该何去何从,父母又总是打来电话,让我回到家里当老师,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我发了长长的短信发泄我的情绪,然后关机睡觉。一整夜睡不着,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害怕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气愤为什么连他都不懂我。第二天醒来,收到他的短信,字里行间全部都是说理,我更加的气愤,赌气式的给他回信息,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发完信息,心里难过到仿佛站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自己就那么不断的下沉下沉,喘不过气来,又不会死掉,恐惧与难过紧紧将我缠绕。一整个早上都无精打采,突然,收到了他的短信,只有几个字“以后早上我还能叫你起床吗”,瞬间心里的所有防线都被击溃,气愤也好,恐惧也罢,全部烟消云散。只想去到他的身边,不再去为未来要去哪担忧,和他在一起,我就相信一切都会变好。正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我们在面对无数次的家庭的责难,依然选择牵手渡过。不知道现在的此刻,我们还能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怀有信念,走过去吗?
相依
工作的迷茫,最终在以回到家乡当老师结束了。我一直想,到底是因为找工作太累了,还是因为他,我才会回到这个小城。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在这有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回来后,我们正式在一起了,答应他的那天,他也和上次去看雪一样,高兴的像个孩子,反复不断的问我,是真的吗,以后你是我女朋友了吗。他比我大十岁,但很多时候的他就像个孩子,那么真实的表达他的快乐。当然了,年龄的资历摆在那,注定了,他就会给我依靠,是我的依赖。回来工作也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考上了老师,工资很低,又被分到离家很远的小镇上去教书,学生远不如教科书里的可爱,每天除了惹麻烦就是惹麻烦,身心俱疲,很多次都想甩手走人,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也正是这一段日子,我变得无比的依赖他,他就像我灰暗生命里的那一束光,就像严寒冬日里的那一缕阳光,照亮着我,温暖着我。
人真是很神奇的动物,相爱的人,总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心里。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晚上。尽管我们聊了几百个日夜,对彼此无比的了解,但从没单独见过面,更奇怪的是,我们竟然也从来没有打电话聊过天,偶尔拨过去,也会匆匆挂断,脸红上好一会,所以对于见面,竟觉得有些别扭,还有些尴尬。来到指定的地点,他早早的在那等着了,今天的他显然精心打扮了一下,我们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他最初只是贴近我走路,慢慢的,牵起我的手,走到一条比较僻静的道路,我主动挽着他的手,就那么靠着他,全程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不觉走到了他住的楼下,他告诉我,他住这,鬼使神差的我提议到,我能上去看看吗,我想我当时一定疯了。他住二楼,打开门,房间不大,收拾的很干净,所有的东西有条不紊的摆放着。我们住一起后,他总开玩笑说,他那爱整洁的习惯全被我打破了,我总是笑着说他,你可以重新拾起你那好习惯呀,他总说,“算了算了,你的东西堆满了,才像家。”客厅里没有椅子,我们只能去到房间里坐,房间里摆了很多乐器,被子是淡淡的黄色,整个家里有一股好闻的香皂的味道。坐下之后,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变得暧昧起来。他突然伸过手抱着我,开始吻我,接下来,成年男女的那点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们赤裸着身体,抱在一起,很久很久。尽管以后的无数个日子,我们都抱在一起睡觉,但那一个时刻那么的难忘。大概因为这是开始,我们彼此走的更近的开始。往后的日子,我俩就像偷情的男女一样,总在晚上约会,他会开很久的车去学校看我,帮我把住的地方的所有东西安排好,有时给我送一些好吃的,有时只为了陪陪我。我会在周五的晚上提前回来,去他那等他下班回家,我们一起吃饭,或者听他弹吉他唱歌,我喜欢坐在他的腿上让他抱着我看电影,也喜欢躺在他的腿上听他讲话。《孝利家的民宿》中有一期,李孝利说为什么要和尚顺在一起“大概是因为喜欢和哥哥说话吧”。我想我为什么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和他说话,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看我时,那爱意满满的眼神。
一年后,我调回了县城,我们离得更近了,大学时有个朋友就曾开过玩笑,笑我回家会不会和他同居,当时我还意志坚定的说肯定不会,家人的眼皮底下,我是不想活了嘛。没想到,爱情里的人就是这么的胆大妄为,我们住在了一起。在他住的房子里,我们住了半年多,我们搬家了,搬到离我上班更近的地方,这次的家宽敞许多,有厨房,我特别喜欢下厨,总是买好菜回家,有时和他一起做饭,有时做好饭菜等他回家。我们住的房子朝西,所以总能看见最美的夕阳,很多个夏日的傍晚,我俩就那么坐在家里,一起看云。我们也很喜欢开车出去玩,没有目的地,就那么一直开,哪的云漂亮就去哪看。住在一起之后,相处的时间更多了,没有了之前一星期见一次的小情侣的热情,更像是生活了很久的老夫妻。我喜欢他下班回家转动门锁的声音,喜欢他的拥抱,喜欢睡觉时他的体温,喜欢被他牵着手时的安全感,也喜欢我下晚班回家时,他从房间走出来迎接我时的那句“回来啦”。
一房两人三餐四季,日子过的甜蜜又舒适。
离别
我们小心翼翼的过着低调简单的日子,不过实在太小了,四处都是熟人,尽管我们从不在白天出现在街上,尽管即使晚上,我们也都是各走各的,但还是被人看见了,传到了家人的耳朵里。母亲和我说时,我极力的否认,但母亲不信,她说她只要看见我们看彼此的眼神,彼此之间的动作,就知道,我们确实在一起。 虽然从最初就做好了面对家人的责难,但当所有的家人一齐攻击我们时,我们还是发现自己不够强大。姑姑用离婚来威胁我们,父母以死相逼,所有的人打着为了我们好的名义,只在干一件事情,拆散我们。我们无法承受几个家庭的责任,于是决定,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他搬去了我们一起装修的新房子里,本来打算今年夏天一起搬过去的,但最终只有他搬了过去,我留在了这个满是回忆的家里。分开的前夜,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们说了好多好多,最后他突然说到:
“你以后结婚了,不要给我发请柬好吗”
“你结婚的时候,给我发请柬吧”
“不要。我肯定娶不到老婆了,年纪这么大,又没有钱,除了你,不会有人喜欢的”
“那我也嫁不出去了,你不是说别人都不要我的嘛,因为我肚子大,我这个南瓜只能配你这葫芦了”
“不会的,以后别人会对你更好”
“那我要找个有钱的”,我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别人不会对我这么好了,只有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不会的,别人也会很好”
我看见眼泪从他脸上滑落。
“你搬过去住之后,要好好吃饭,冰箱里还剩些牛排和披萨,买些蔬菜,放在烤箱里一会就可以吃了……”还想多说些什么,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起身去了卫生间。我知道他在哭泣,他害怕我看到。我抱着他,他告诉我别哭,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也很深了,我们尽量把日子过的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去洗澡,他帮我擦干身上的水珠,一起将头发吹干。我们拥抱着彼此睡去,半夜醒来,有些热,我动一动身子,他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我靠着他,眼泪一直在流。天亮了,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告诉我,再睡一会,他先走了。我知道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辈子。
为了爱情,我们曾经不在乎一切,我们奋不顾身。相爱的日子太美,也太短暂。不知道接下来爱情是否会继续,不知道多年以后,父母亲人会不会有那么一刻,理解我们的爱情。
我的葫芦叔叔,那个爱着我我爱着的人呐,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