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帘画楼云山外,鹤唳长吟,随处舞东风。璎珞红花金玉露,桃花依旧鳜鱼肥。
螓首淡扫蹙娥眉,佳人频顾,杏眼漾清波。依栏闲坐酒不语,暂予惆怅寄仙人。
——《蝶恋花·雅食》
护国将军府。
穆念沁是没心思玩了,愁眉苦脸的回了府。她现在后悔不迭,自己脑子一热,一逞强把这洮砚的事揽了下来,但是这东西要上哪儿去找呢?
“小姐,这该如何是好?这砚台如此名贵,人家都找了大半年才找到这么一块,你倒好,一天时间就给应下来了。万一找不到,你明天拿什么给人家,万一那公子真的找上门了,老爷可不得打你啊!”
云莺这个碎嘴的,在旁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烦死了!”穆念沁一个没忍住,把心里话喊出来了。
云莺无比委屈,怯生生的立在一旁。穆念沁叹口气,这孩子比自己还小两岁,今年虚岁才十七,遇到这种事难免慌了些,也正常。
她摸摸云莺的脑袋,放软了声音安抚,“相信你家小姐,我一定有办法。”
云莺孩子心性,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办法的,嘻嘻笑了,“嗯,我就知道,小姐最厉害。”
“去帮我把衣服拿回屋,我去花园转转。”穆念沁支走云莺,独自走向花园,她想静静。
花园里,穆家长子,穆远璋正在练武,耍的长棍虎虎生风。
“兄长!”穆念沁欣喜,连忙奔过去,可算是找到救星了。
穆家就两个孩子,穆远璋比穆念沁长了六岁,被皇上封了“定远将军”,正是少年成名,前途光明。
穆远璋尤其宠爱这个妹妹,从小到大,虽没少为妹妹操心收拾烂摊子,但是也爱她调皮活泼,不爱红妆爱武装。
“小妹,你这又是去哪里疯了?”穆远璋本想过去抱抱妹妹,硬生生被她那身汗味熏走。
穆念沁抬起胳膊嗅了嗅,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去打了一场蹴鞠。”
穆远璋有些不满,“小妹,怎么说你也是将门之女,天天混迹于乡野闹市,成何体统?”
穆念沁撇撇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兄长和父亲越来越像了。
穆远璋话音出口,顿时懊恼,小妹本是和自己最亲近的,兴许是这两年她长大了,也或许是自己对她太严厉了,她现在和自己也不太亲近了。想了想,便放软了声音道,“我这不是怕你武艺太好,打的对方不能还手,那以后谁还和你玩儿。”
果然,穆念沁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抓着兄长的手,正要炫耀一番自己的战绩,忽然又想到蹴鞠惹出来的祸,随即又没了心情。
“这是怎么了?”穆远璋拉着穆念沁坐在凳子上休息,今天的小妹有点不一样。
穆念沁转着大眼珠子,思来想去,先给兄长倒了杯茶,讨好讨好。
“兄长,你可知道洮砚?”
穆远璋喝着茶,奇怪的看向穆念沁,“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对文房一事向来不感兴趣。”
穆念沁强装镇定,满口扯谎,“那是人家以前不感兴趣,架不住我现在有兴趣了啊。”
穆远璋上上下下打量穆念沁,似乎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洮砚可是宝贝,是名砚之首,非常之难得。”
兄长果然知道!穆念沁眼睛放光,“那这宝贝,在哪里买的到?”
“啧,”穆远璋稍微有些不屑看向小妹,“小妹,都说让你平时多看看书,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洮砚哪是那么容易买的?都说了是宝贝,那是极其稀少,极其罕见,极其难找的。”
“能遇到一块,全靠机缘。”
兄长如此说来,穆念沁的心拔凉拔凉的,和那书呆子说的一模一样。若是连兄长都如此说了,那自己定然是没得救了。
“不过嘛,爹爹年前倒是得了一块洮砚,是皇上赏赐的。”
绝处逢生,莫过于此!
穆念沁脑子里峰回路转,哈哈大笑,连喊三声“谢谢兄长”,跑出了花园。
穆远璋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了,小妹这是怎么了?
-------------------------------------
是夜,护国将军穆成风的书房,悄悄的潜进了两个黑影,片刻后,又悄然而出。
翌日清晨,穆府上下齐齐听到了一声怒吼,“谁偷了我的砚?!”
与此同时,偷砚的小贼正的翻来翻去的端看着砚台,喜不自禁。
-------------------------------------
墨渊斋。
归尘仔细端详手里的砚台,稍微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丫头真的搞来了一块洮砚。虽然是块旧的,但是也足够珍贵。
穆念沁抱着手臂,一脸得意兴奋,“怎么样?这是洮砚吗?”
归尘摸了摸砚身,轻轻叹气,“是洮砚无误。”
穆念沁和云莺相看一眼,喜不胜收,终于不用挨揍了。大约穆小姐没读过什么书,脑子也有点不好使,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窃了老爹的砚台,不是一样挨揍?
“只不过,这。”归尘有些迟疑,看向穆念沁。
穆念沁见这书生又是一脸官司,顿时不乐,“只不过什么?你说要这砚台,我也给你找来了,还有何不满?”
归尘笑笑,转念想了想,“这砚台确实珍贵。不若如此,我请小姐共进午食,也算是答谢小姐的帮忙,你看如何?”
穆念沁倒是没想到这书生要请自己吃饭,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也罢,为了这方砚台,自己也没少出力。
“好啊!你且带路。”
归尘将砚台揣进怀里,眯眼一笑,“请。”
-------------------------------------
游方居。
穆念沁看着满桌的好菜,七八分的饿硬生生变成了十二分。睁圆了眼睛看书生,却见那书生兀自滔滔不绝,“这游方居兴许简陋了些,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但胜在此处的菜式颇为精致,小姐不妨一试。”
那你总让我试一下咯。穆念沁的眼睛里写满了“想吃”,碍于矜持,只能频频示意归尘莫念经了。
归尘怔忡片刻,忽然心有灵犀,忍不住笑出声,递出筷子,“小姐,请。”
穆念沁迫不及待,“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这道菜叫什么?”
“心有千千结。”
“那这个呢?”
“金风玉露一相逢。”
“那个呢?”
“桃花流水鳜鱼肥。”
“哇,这个好看。”
“人面桃花。”
穆念沁吃着美食,满眼佩服,“书呆子,想不到你这么有才华。”吃个饭,都能搞出这么多诗词。
归尘淡然一笑,替她倒了杯酒,“尝尝这个,沉醉不知归处。”
穆念沁一饮而尽,那香甜回甘,沁人心脾。
“好酒啊。”
归尘眼里带笑,这穆念沁像个孩子,天真烂漫,和传说中的“巾帼少将”迥然不同。
风清云淡,鹤唳声声,春风轻抚,让人微醺。
“吃好了,”穆念沁一顿风卷残云,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靠在椅背上,“真好吃啊。”
这味道绵长,回味之甜香无比,穆念沁心想,下回一定带兄长和爹爹来尝尝。府里那些正经八百的饭菜早就吃腻了。
书呆子的这桌“诗词宴”比较有趣。
归尘撑着腮边,饶有兴趣的观察穆念沁,眼神温和,“穆小姐,如何?”
“不错不错,书呆子,你有功了。”穆念沁眯着眼,像一只缱绻的猫。
归尘无奈摇摇头,将怀里的砚拿出来,推到穆念沁面前,“那既如此,这方砚台,你还是拿回去吧。”
穆念沁一个激灵,酒醒了,奇怪看归尘,“你什么意思?”
“这方砚台,一看就是被用过的。而且使用之人,也是万分珍惜。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若是收了,于心不安。”
穆念沁听明白了,这书呆子不收这砚台了,也不打算找自己麻烦了,忽然就有些心虚,“可是我打坏了你的砚台。”
归尘轻笑,看向窗外,“这便是,我与它注定有缘无分。”
穆念沁愣愣的看着书呆子,转念之间,忽觉得这书生长得有点好看。
“若是小姐实在过意不去,那这顿饭菜,便当是小姐做东,弥补在下的伤心之处。如何?”
穆念沁看这书生瞬间变脸狐狸,默默唾弃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人好看?怕是眼瞎。
(更多内容,请关注gzh:山风与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