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过草原 再看一眼
湖面漫云烟 再看一眼
北辙到南辕 来时路远
离家难免 再多看一眼
海浪打在旁边的岩石上哗哗作响,鸟儿惊起,便将身上的叶子抖落。
“树怎么能长在沙滩上?”阿隆身影微斜,数着伸向更远处海洋的枝桠。
傍晚的舟山半岛其实挺冷,我抱紧了胳膊,懒得搭理他这个无聊至极却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我搬来这个地方没有很久,东部沿海的空气是一瞬间冷起来的,好像一觉醒来,这个位于东经122.4°的小岛就丧失了真正意义上的夏季。
阿隆说这里包揽了无数阳光、碧海、岛礁跟海味,水质清澈得像金庸小说里的纯洁之地。
在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故事的瓶颈,我打了背囊踏上飞机,在小岛的机场将嘴唇印上阿隆的脸,开始了吃软饭的第一天。
阿隆开了家客栈,就在海边的阳光里面,这几年电影把小岛炒得火热,音乐节夹杂着文艺青年前仆后继。客栈的隔音很好,可再结实的床板也撑不住他们没日没夜的热情似火。
每个人都费尽全力地去追逐那点稍纵即逝的快乐,单纯又愚蠢,还充满情怀。
歌唱者与背景音乐用激烈快节奏的曲调和声音,声嘶力竭的诉说;伴随而来的是缓慢节奏,悠长低沉的音节轻轻融于身体,不知不觉却有形有质。
所以说欢愉就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让人忘记自己在做什么,让人在那几十分钟里忘记痛苦,忘记一切地坠入云端,没有一丝丝接地气的部分。
像在西伯利亚的冰雪荒原上行走的北极熊,终于拥抱住另一只游了很久的企鹅。
饮鸩止渴,异类却相吸。
在阿隆忙活生意的下午,我就躺在床上一遍遍看杜拉斯的《情人》,或者一丝不挂,或者扯张被单,他喜欢阳光把我微带些瘦削的身体染成金黄色,方便他像凶狠发狂的公狗一样扑上来。
七十岁的杜拉斯一边把三十一岁的安德烈亚迷得七荤八素,一边回忆她穿着粗布裙子时候的爱人,清晨的光透过纱帘照在少女赤裸的背上,微卷的头发和湖蓝色眼睛的主人就睡在她身旁。
那是她迷醒岁月里辗转得到的情感,却再不及年少模样。
我们会在喘息的床畔接吻,会在他指关节泛白时拥抱,却不相爱。
“时间就是拿来浪费的啊,在呼吸之外。”这话是阿隆一次放纵后搂着我的喃喃自语,仔细想想还蛮有道理。
小岛的周围还是岛,大排档橙黄相间的房子会在晚上挂起灯笼,沿着海防公路一直走,走到灯塔对面的摊档叫一份当地特产的荷兰豆炒肉。
四两桂花酿就着刚捞上来的贝类或者鲜鱼,或炭烧或熬汤,老板在炒粉干里加了很多辣椒。
看还在桶里活蹦乱跳的虎头鱼,听船开进码头后船老大的鸣笛声。
后来阿隆带着我去吃面,海鲜面、鸡蛋面、牛肉面、大排面、肉丝面……每一碗面都单独用小锅烧出来,汤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是不属于家常的极品美味。
我们没什么深刻的交流,日复一日陪伴着的只有食物,和黑暗里互相探索的欢愉。
在第99碗面之后,我再次看到了飞机的起飞和降落,在确保再也见不到阿隆的情况下,结束了这场持续四个月的感官世界。
总是要勇敢的人来正视轻狂绕过时光的瞬间,带着曾经想要逃避的种种。
海鲜面很好吃,可我竟然想念远方的月亮,尽管归途只是一张机票的距离,并不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