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使得傍晚的街道显出水洗的痕迹,风中也有了一丝凉意。时光就像眼前纵伸的马路一样,一直滚滚向前。
这一路来的打工岁月,快乐与不快乐,辛酸的甜蜜的,有些已经远逝,有些却会不时浮上心头。
这种筛选好似并没有什么依据,就像河里的石头,经水的冲刷,水落石出后,显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变得光滑,磨去了原有的棱角。
九十年代初踏入社会,带着离开校园时的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走北闯南。
同属华东六省一市的上海,那个时候长期来安徽老家招聘各种相关操作工。乃至今日,在上海的外来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安徽人。上海街头,安徽人开的饭店,旅馆,早餐店随处可见。安徽人出门在外的勤勉务实,可见一斑。
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九亭一家成衣仓库协助管理,实际上就是搬运收发。那个时候第一次学会用ATM机。当时对那个铁匣子既好奇,又不放心,生怕辛苦挣来的钞票在里面出不来出错。也是在那个时期开通了QQ,学会使用它与外界联系。工资不记得有多少?大概有千把块。记得很节省。大伙自己做饭,常在傍晚去市场买些剩下的便宜菜。以致有一天,肚子疼,四肢无力,肩臂酸软。以为得了什么大病,去找医生一看,原来是胃在作怪。那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医生,相当中肯。仅仅给我开了些胃药,花了二三十块钱,吃了两天药就好转了。
前年旅游顺便去了一趟上海。自然也去了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有旧地重游的感慨。原先租住的平房不见了,新修开通了地铁。站在大概那个位置上,整个显得有些面目全非。曾经露天大棚的歌舞场景,上班常经过的那家烧饼店,每天用方便袋拎着些菜匆匆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
我们这些年轻仔,只是别人轻意留弃的廉价劳动力。到了淡季,就不再需要了。打发后,我从九亭搬到了卢湾卢浦大桥旁,也就是从市郊搬到了市区。来到一家私营轮胎贸易公司,为其收发配送轮胎。这期间接触了些上海人。大家各司其职,整天都很忙,生活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送货司机时常跟老板有争执,双方都精于算计。一方说天天上班,路远送货常常下班很晚,又没有加班费。一方说车油增加耗费大,不知道送货时都去干吗了。脸红脖子粗的,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
同住在轮胎仓库留守的,还有一位上海人阿痣。阿痣是一位离婚了的落魄中年男人,记得他脸上某个部位有痣。开始时他给我们做饭,味道还真不错,不知何故后来不做了,使得我要到外面吃盒饭,五元管饱。仓库旁边有一家做倒卖散装水泥生意的外乡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女人漂亮,年轻老公常常要开车出去送货。阿痣时常钻到其屋里面,半晌不出来。
有时,我也会回到九亭去看看。主要是想看看王乃川。王乃川是在九亭上班时的女同事,来自四川,姓王,加上忘不了她的一对富有弹性圆滚充满活力的奶子,所以在这叫她王乃川。去时从卢湾到九亭,要么走漕宝路,要么走吴中路。这是两条东西向的大马路,又长又阔。因为有些晕车,为了见到王乃川,甚至步行从内环走到三环外她住的所在。
乃川租住在靠近九亭的吴中路尽头处。每次抽空见面,有着久别重逢,旱地遇甘霖的恣意畅快。我们用轮番肉博大战来表达对彼此的想念。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或许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草场里的蚂蚱。直到许多年后,听到有首叫“独角戏”的歌,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个人在演戏给自己看。回味幼稚带来的哑然一笑。
实际上,大部分时间要用来干活。人手不够的话,或是路远,老板要派我跟车送货。最远的是青浦,来回基本上要一小天。长长的沪青平公路,车子一直努力向前奔跑。还好是柴油机车,加上路面平稳,不会晕车,感到比整天呆在仓库舒畅多了,可以呼吸外面的空气。马路边各种大小汽车维修店,是我们服务的对象,路名已经忘记。只是奔跑在路上的情景还在。有时碰上中途下雨,雨刷不停来回擦拭车窗,前车留下一阵雨雾。我把手伸到窗外,感受雨水的凉意,和风自由的轻快。有时初夜还在送货,从浦东返回,行进在桥面。两岸灯火无数,高楼水面交映,景象随之变换,晚风吹来,带走了一身的疲累。这些就像影视中的画面,倏忽一闪,感觉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此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歌声,这歌声似踏着时空穿梭而来,打断了我的思绪。脑海里的画面,当初的青春少年,还有这些年来的光阴岁月,随即和着这歌声,消散在远去的幕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