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雅附二,外科A座十楼乳甲科,我们的病房。
我所在的病房住了三个人,七十八岁的老阿姨,四十九岁的刘姐和我。
老阿姨是长沙本土人,性格开朗喜欢叨叨,但人不错,而且乐观。今早医生查房时通知老阿姨,会要给她做左乳切除术,这很出乎老人的意外,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长了个普通的瘤,简单切掉就行。我认真看了老阿姨在听到医生宣告她病情时脸上的表情,那微笑,淡定的神色仿佛她只不过得了个小感冒。老阿姨风轻云淡地回复医生,那就整个地切除吧,然后悠然地走出病房随她孙子去外面逛荡了,只将“佩服”两个字映射进了我的眼里。
刘姐五官标志,身材匀称,至少算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女了,所以在我看到她那个年方二几的女儿的粗腰肢磨盘脸时,忍不住叹息,真是浪费了刘姐的优良基因。刘姐是我走进病房遇到的第一缕阳光,当我毫不隐晦地告诉她我患了恶性乳腺肿瘤的时候,她一脸真诚地安慰我,要放宽心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同样地,刘姐也以为自己的乳房不过是长了个结节,所以情绪相当地放松,而且还开玩笑地跟我说,我都还不知道结果呢,万一是恶性的没法治,死了就死了呗。
昨天上午十一点,刘姐被带去手术室做了穿刺,回病房时,显出一脸痛苦的刘姐有气无力地告诉我们说,疼,之后便躺在了床上等待穿刺结果,而刘姐那会已经有十一小时未进水进食,而且在结果出来之前仍然不能进水进食。刘姐在焦虑不安与饥肠辘辘中继续熬着,直到下午两点半,医生走进来冲她喊到,34床动手术。刘姐的女儿问,医生,穿刺的结果呢?医生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什么结果我不知道,我只是过来带病人去动手术的。刘姐母女一言不发地跟着医生出了病房,留我,老阿姨和她的女陪护李姐在病房里面面相觑,心里也都有了对于刘姐病情不太乐观的预感。
刘姐再次回到病房时,已是晚上的七点半,她是躺在手术床上被推进来的。刘姐眼睛转动着,鼻孔插着氧气管,她的左侧手臂连着一根充斥着鲜血的塑料小管道,血水顺着管道静静地滴入那个已经装了半袋血水的塑料袋。医生和刘姐的老公合力将她搬上了她的病床上躺下,之后很严肃地嘱咐刘姐的老公和女儿必须要密切注意她的动态。两小时内,必须让刘姐保持清醒状态,六小时内,刘姐身体不能动弹,六小时后方能进食,而且还必须时刻关注监测仪器上的数值变化是否出现异常。
接下来,刘姐的老公女儿,附在她的旁边温言软语地跟她说话不让她睡着。虚弱至极的刘姐只是不断地喊着好疼,想睡觉,难受,好口干,那痛苦的样子让我看了忍不住默默流泪,她正在经历的就是几天之后我必须要去承受的磨难啊。整整一晚,刘姐就在反复的恶心呕吐中,在痛苦的呻吟中度过,令我的心也一阵一阵地纠着。
直到今天上午,刘姐才被撤掉了那些束缚她的监测仪器,能稍稍地坐起来活动一下,吃点东西了。下午,刘姐慢慢地能在病房随意走动,还能跟我们开开玩笑了,而且她还给我鼓劲,让我别害怕,忍一忍痛也就过了,我在心里佩服着刘姐的乐观。
是的,我需要学着去忍,忍受身体带来的痛苦,忍受那种脱胎换骨的痛苦,但我需要去释放自己精神带来的痛苦与压力。曾经因为自己背负太多,才导致了今天自己的倒下。而现在,我要从乳腺癌这恶魔手中夺命,我必须坚强面对并且扛过命运强加给我的痛苦摧残。而我的病友,老阿姨面对恶疾时的淡定,刘姐先行被手术给我的榜样都增添了我战胜疾病的力量。
这几天病房就是我的天地,而我的病友就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相互温暖,相互鼓励,只为从死神手里奋勇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