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说起“高客”

                                                                                                  文/黄影

    说起“高客”，总是想到“梁上君子”。如果说后者的称谓有些阳春白雪，那么这“高客”就应该是下里巴人。不过，这下里巴人的东西，我还总想着能不能因此给我的祖辈、给我的父老乡亲申请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哩！记得有几次，我问过一些年纪稍长的一些江西、四川、河南、湖南等地的朋友——是否认得“高客”？他们想了半天，都一个劲地摇头。于是，更坚信了我的想法......

  但是，鄂北孝感地区的几个县市范围，凡是上了年纪的人，你若向他们打听“高客”，他们都会津津乐道，和你讲起关于“高客”的故事。我这六零后在农村长大，当然对于“高客”应该说是耳闻目睹、司空见惯了。不知为何，最近的一次饭后与母亲散步，突然间想起“高客”，我笑着问母亲：您应该好久没见“高客”了吧？母亲听我突如其来问起这个，开始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哈哈大笑一阵！她老人家连连表扬我说：不错不错，你还记得“高客”！呵呵，看来你还没忘本，没忘记你的老祖宗！她说完，我“啊”了一声后又问：什么？“高客”怎么和我的老祖宗扯到一起？母亲这时候说：是啊，老祖宗都和“高客”是老朋友了！虽然“高客”是老鼠真正的老祖宗！

那晚，我与母亲在惠州东枝江边徐徐慢步，当我们谈到“高客”时，凉爽的晚风把我的思绪一下吹到了故乡，吹到了童年居住的老房子。那些“高客”们一个个活灵活现地、栩栩如生地在我眼前跳来跃去！那黑黑的、亮亮的眼睛，流露着顽皮、狡黠，还有些胆怯、有些做贼心虚；那灵活的、不，应该说是矫健的身影，眨眼间从眼皮下一晃而过，是那般潇洒，那般自如，那般得意！有时候又是明目张胆地慢悠悠地在你的正前方昂首走过，把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有时候竟然成双成对，打情骂俏，在墙角搂搂抱抱、卖弄风骚时公然不顾一点廉耻！最让人厌恶的是，那些“高客”喜欢欺负弱小！也正因为如此此，儿时的我曾把祖宗们尊称的“高客”，找到一个机会后差点往死里整过一回！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在黄昏时分，我终于等到一个“高客”大腹便便地从我的床底出来后，挺身走到客厅时，我才正式相信村里老光棍贵叔支给我的一招真灵，记得当天我也履行了承诺，表达了我的诚信，去菜园帮他挖了十几条勾黄鳝用的肥蚯蚓；可是当晚我也挨了父亲一顿好揍！当父亲看到那位“高客”身怀六甲的样子，才明白了他藏在楼上铁缸里的黄豆种的去向！父亲先是在我后腚上狠狠地抽了几鞋板，然后看着那缓缓行走的“高客”，母亲从他眼里放射出来的攫取的光，揣测他会马上杀了那“高客”，从其鼓鼓的肚子里其回他的黄豆种，于是母亲连忙用手中的扫帚，连吓带哄，把那“高客”引去了柴房。

  而在事情过去近五十年后的今天，与母亲谈到那些“高客”时，我才告诉她当时一心想报复的原因。那时我六、七岁吧，几次爸爸妈妈去种地，我在家照看一个六岁的妹妹、四岁、两岁的两个弟弟时，那些“高客”总是公然与我们挑战，有一次竟然趁我打盹时，把我手中的小半截红薯抢了去！还有一次，我正与妹妹弟弟们在凉席上“摊条”午睡，那瘦瘦的“高客”竟敢用胡须搔弄我们几个的小耳朵和小嘴巴！我们醒后大哭时，那“高客”一溜烟跑到天井边的下水道口，停在那向我们不停地眨眼，并做起鬼脸，一种幸灾乐祸的样子......

  母亲当时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她用纸巾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后，又笑着与我讲那些胆大包天的“高客”，说过去那些“高客”何止欺负孩娃，也常常不把老人放在眼里！母亲说她有一天下午正在纺棉，突然听到我的婆婆在房门口的靠背椅上大叫大嚷，她回头一看，原来婆婆正与一“高客”厮打起来，那“高客”当时想抢婆婆手中的一截玉米吧？我想：当时，那“高客”在母亲一声断喝中离开时，肯定是三步一回头、念念不舍、不依不饶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