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爱

01

虹兴医院,重症监护室。

病床上的女人脸上缠着绷带,露出的左眼紧闭,长长微卷的睫毛偶尔的颤动似乎印证了呼吸机的作用。

隔着玻璃,主治医生翻着病例,不悦地皱紧眉头的问道:“还没联系到家属吗?”

护士长拉住了要开口的小护士,接过话,“她的家属昨天还表示来医院缴纳费用,我们等到交班也没见到人,再打电话就显示关机。”

“那就报警。当时谁打的120?总不能医院这边一直拖着吧?她的状况不太乐观,医院这边也得及时采取治疗措施。白姐,这事非同小可,你我都耽误不得。”合上记录本,医生向护士长点头示意便双手插兜离开了。

“白姐,邢医生这话什么意思啊?人联系不上,又不是我们的错,他可倒好,好人他做了,烂摊子凭什么让我们收拾?”刚被白洁拦下的小护士田恬撅着嘴怒气冲冲地跺了一下脚。

“好了,回办公室,电话接着打。”白洁把额头前的碎发往耳后撩了一下,径自朝楼层中间的护士站走去。

“你好,我是虹兴医院住院部,请问你是患者唐蕊的家属吗?”王师傅接到陌生来电时,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一脸疲惫的他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接听到的这句话让他瞬间惊醒,啊!他梦里救的女孩找来了?

他“腾”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电话那头“喂,喂”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耳朵里。

“我,我不是唐蕊的家属啊……我只是她住的小区的保安,我那个,哎呀,对,我巡逻看见她躺在地上,流好多血,我就打了120了。”

王师傅说完话才舒了一口气,寻思着医院咋给他打电话呢。昨天唐蕊老公不是去医院了吗?

“你好,是这样的,师傅,还请麻烦您联系一下病人家属,她现在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紧急手术,可是她的家人我们也未联系上,还请您尽快来医院一趟。”电话里呼叫的病房呼叫的铃声响个不停,打电话之人似乎并未接听的打算,静静地等待着王师傅的回应。

“大夫,我去弄啥啊?她老公昨天都去医院了,我和他一起的,你打他电话吧……”王师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停地挠着头,却又不知该不该挂断电话。

“师傅,您是好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歹这姑娘的命也是您救的,她现在情况很危急,请尽快来一趟吧……”。

“护士长,三床的病人醒了,您快看一下吧……”

电话那头只听到来回的脚步声和呼叫铃,王师傅盯着电话慢慢地挂断了。

闭上眼,他的脑海里还是昨夜梦里那场血腥的画面。

若不是那只猫......

入夜11:00,泰安小区已沉睡,静得只能听见风扫落叶的声音。

王师傅依据交班前的惯例,每栋楼前都转上一圈,防止突发事件。

一只黑色的短毛猫倦缩着身子从开着的窗户一跃而下,三楼的层高,似乎对于这个夜色的小精灵,并没有任何阻碍。

掩在绿丛中的灯光幽幽的发着光,若借着灯光仔细看,伏在草地上的小家伙,长长的胡须上,红色的血液还透着鲜亮。

6号楼前的门洞口,一只黑色的猫竖着尾巴警觉地盯着没有亮光的门栋。

这是唐蕊家的美短吧?这大半夜的,咋蹲楼道口不进去呢?王师傅打开了手电筒绕着猫的四周大致扫了一圈,惊吓得猫“喵”的一声窜进了低矮的灌木中,只留下一阵“哗啦啦”的树叶晃动的声音。

“嘿,这怪猫,吓我一跳。”看来又是唐蕊这姑娘忘了关好窗。王师傅眯着眼瞅了靠左亮灯的屋子,张嘴准备来一嗓子,又觉不妥,寻思着还是上楼提醒一下,免得这猫跑野了,再寻不着了。

背着手关了手电筒,随着王师傅的脚步声,漆黑的楼道瞬间在声控灯的笼罩下,现出了斑驳的印记,台阶都有些磨掉了棱边。看来明天得各门栋瞅瞅,寻思找个抹泥的来修修,别哪天住户上下楼再磕着了。王师傅嘴里碎碎念地来到了朝东的这一户。

立在门外的他斜着眼盯着门牌号来回比划了下,他记得这家姑娘,有一次也是大半夜的哭着跑保卫室找猫呢,大家伙闹得一宿才在1号楼地下室扒拉出她的猫。

他还提醒着,姑娘,以后锁好门窗,晚上这些小家伙们灵着呢。

敲了敲门,虚掩着的门随着敲门声扯开了一条缝,看来门也没锁呢!王师傅迟疑的勾了头再轻轻敲了两下,有人没啊?!

立在这幽暗的灯光里,房门后没有一丝回应。

王师傅握着手电筒轻轻地推搡了一下门,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沙哑的“吱”声,敞开了大半,趴在客厅餐桌旁地上的身体映入了眼帘。

“呀。。。。。。姑娘。”王师傅惊出一身冷汗,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手电筒却在刚才的惊慌着“蹬、蹬”地滚下了楼梯,惊扰了这看似安宁的夜。楼道里回响着撞击的声响。

额头上的血还在丝丝地渗着,女孩的脸上被干涸的血液禁锢着,趴在地上的半边脸泡在肆意流淌的血水中,微张的嘴边一条深深地疤痕兀自地延伸到耳边,让人触目惊心。

王师傅原本弯着腰想凑近看清楚情况,姑娘的脸吓得他身体一个激灵,一屁股坐了下去,连连后退的他,哆嗦地想呼救,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到底是半百经过事的人,王师傅好一阵子冷静后,听到微弱地呻吟声,他慌忙地跪着身子想要扶起女孩。

手碰到女孩的腰部时,一个拉开的血洞张着大嘴不停地往外吐着血,王师傅吓得连呼吸都忘了,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去。

躲在窗帘后的男人压低帽檐的脸隐在夜色中,额前的几缕碎发紧紧地贴在眉骨处,眼睛随着王师傅凌乱的脚步紧紧地皱了起来。

手里的瑞士军刀还“嗒,嗒”地滴着血,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这个时机怕是不行了……男人懊恼地把刀上的血液快速抹向了胸前的黑色运动衣上,合上刀揣进裤兜,抬眼看了唐蕊一眼后,双手反撑着窗沿一跃至下。

人瞬间隐没在了夜色里。

王师傅连滚带爬的冲到一楼拐角处,先前发现的那只黑猫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眼珠发着绿光,不似先前被王师傅惊扰逃跑的模样,四个脚掌紧抓着地面,嘴里似乎发出低沉的怒气声,它一个箭步冲王师傅扑来。

跌坐在地的王师傅来不及惊呼,猫的爪子已近在眼前,本能地用胳膊挡住脸的王师傅,慌张地用另一只手想扯下紧咬住制服的猫。

猫咪死死咬住的嘴,还嘶嘶的喘着粗气。看来这只猫记得王师傅这张脸,并无伤他之意。

王师傅定了定神,拍拍被猫死咬住的胳膊,示意“它可以松口了。”都说猫是灵性之物,这只猫松了口,“喵”的一声算是回应了王师傅的要求。

王师傅向来不信神佛,他就感觉自今天碰到的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一般,这只灵性的猫似乎在等他。

起身拍拍屁股,顺手扯了扯身上的制服,蹲下身伸出胳膊,任猫跳到臂弯。

看来,今天,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

他抱着猫转身向楼上走去……

02

王师傅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又拨通了110。

地板上的女人,若有似无的鼻息,让王师傅心里一阵阵抽痛,这么大好的年纪,怎么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呢?!他想不通,这个朝阳一般的姑娘,每天路过门口都会热情和他打招呼的女孩,现在为何了无生息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王师傅无能为力的蹲了下来,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怀里的猫咪,“喵”的一声,迅速从他罅隙的胸前钻了出来,它亲昵地摩挲着女孩的头,试图想唤醒她。

猫咪抬起的前爪拨动着血泊里女孩的手,试了几次无果,绕着地板上的主人绕起了圈圈。突然,它一个箭步冲到了窗台处,用力着撕咬随风飘摇的墨绿色窗帘,似乎那里有着让它焦躁的东西。

王师傅踮起脚尖跨过血流向的痕迹,他知道,报警后保护现场很重要。

窗台下的血渍被猫咪踩踏的模糊起来,窗帘后似乎什么都没有,王师傅疑惑地翻来翻去的查看。

警车的鸣笛声远远地呼啸而至,划破了这老旧小区的夜。

王师傅顾不上窗台处的秘密,慌忙地向楼下冲去。

跟随着两名片警的脚步,王师傅再次踏进房间。“这个房间除了你进来过,还有其他人在现场吗?”拿着记录本的警察开口道。

王师傅机械地摇摇头,“还有一只猫,咦?!它刚才还在那窗帘下上蹿下跳的,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了?”他说着手指向正中的窗户处,夜里的风把窗帘扬起又抛下,像极了顽皮的孩子在恶作剧。

蹲着查看地板上受伤人儿的警察眼神示意了一下,和王师傅对话的片警轻轻地合上本子,小心翼翼地挪到窗台处,仔细地勘察了起来。

“老大,发现情况。窗台下的血迹除了猫爪印,还有两个人的脚印,你来看,窗台上还有血红的指纹。”警察掏出手电筒对着窗台仔细观察着,被称呼老大的警察起身从伤者身边绕过,一边对王师傅问道,叫救护车没?一边快步来到窗台处。

“啊,打过120了,就是咋还没到呢?”王师傅似回答着警察的询问又似自言自语道。为了保护现场,王师傅按照警察的旨意,待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此时门外已聚集了三三两两惊醒的人儿,探着头试图探听些什么。

“救护车到了。”不知谁在人群中叫了一声,接着抬着担架的医生,护士挤了进来。两名警察小心地协助医生挪动伤者,看着女孩被带上呼吸机慢慢离开血泊后,警察又对着现场拍了照片。

“保护现场,先把这地方锁起来”。说话间警察把其余两个房间不留边角的全部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王师傅口中的那只猫和其它的情况。

王师傅随着医护人员把女孩送到救护车上,焦急地等待着还未下楼的警察。他想不通,那只猫去了哪里?

唐蕊意识还未清醒,救护人员临行前嘱咐打电话求救的王师傅,“快通知家属......”。随后,救护车鸣着急救信号渐渐远去。

“警察同志,找着那只猫了没?”王师傅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小心地问道。

“老师傅,现场确实有猫爪的血迹,窗台上也有猫爪印,我们需要回去请求支援,对小区做个全面摸查。麻烦您陪我们去趟警局。”被称号老大的警察说着拨开人群,向警车走去。

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簇拥在狭小的楼前,嘀嘀咕咕的看着警察面前局促不安的王师傅,好似他犯了事一般。

王师傅尴尬地对着大家伙笑了笑,“我是报警救了楼上那姑娘,哎哟,那个惨啊……”

“大爷,上车吧。你们,别挤着看热闹了,赶紧都散了啊……”记口供的警察对着人群摆摆手,打断了王师傅的话。

警笛声渐渐远去。

人群散去后,夜似乎又静谧了起来。

躲在灌木丛里的黑猫,缓缓地踏步而出,它抖动着粘在身上的细微草屑,弓着背竖起尾巴紧紧地盯着黑洞一般的楼道,一动不动。

它在等待着那个男人。那个被它抓伤,忍痛把它摔到窗台下的男人。

警察局里。

警察不断记录着,户籍信息传过来了,受伤女孩,唐蕊,29岁,家住天城苑,父母移居国外已有三年。现居泰安小区6号楼301室,户主,罗晋一,32岁。伤者唐蕊的老公。

“联系当事人老公罗晋一,他有重大嫌疑。”警察局内有条不紊的进行指令执行。

录完口供的王师傅,一听说警察要联系罗晋一,他连忙叫了起来,“我认识那孩子,我认识。”

在打电话的警察示意下,王师傅坐在正对警局门口的长条凳子,困意似乎已过,这会他有些兴奋,似乎挖掘到什么料一般期待着。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唐蕊的老公,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罗晋一手上抓着深灰色西装外套,喘着粗气,步履匆匆地冲了进来。

王师傅一看见他,便站起来热情地招呼着。这孩子小时候就和王师傅熟络,要不是10多年前他家的惨事......

见着当事人,警察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问询和记录,完全不给王师傅插话的机会。

做完笔录,和警方的对接完毕,天边已泛鱼肚白了。罗晋一歉意地向王师傅致谢,又慌张地打车带着王师傅一起赶往医院。

王师傅在车上又把事情的经过再次描述了一遍,只听见罗晋一手指掰得嘎嘎响。

“王叔,有看见谁从屋里出来吗?”罗晋一微微颤抖地问道。

“没啊,我就寻思猫跑了,得知会她一声,别跑丢找不着了。哪知家里成那样了,我进去到没注意到家里是否有旁人啊?”王师傅晃了晃一宿没睡昏沉沉的脑袋,有些疲惫地回忆了一下。

“要说也奇怪,我到楼道口时,你家的猫就卧在那出口处,死盯着,我手电筒绕一眼吧,猫可跑没影了。”

罗晋一耷拉着脑袋,两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来回揉搓,没有再吭声。

医院里,来回穿梭的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显得格外热闹。

罗晋一却站在医院门口迟迟不进去。

王师傅在离家近的地方下了车,一晚上的折腾,他直嚷嚷头晕眼花。

手机又响了起来,罗晋一踱步侧身往门口让了一步,方便急匆匆地医生推着病人通过。

“喂,我这边是虹兴医院住院部,请问你是唐蕊患者的家属吗?她人还在重症监护室,麻烦尽快来医院缴纳费用。”

“我马上到医院,谢谢医生了。费用我稍后就去交。”

这话,罗晋一10年前就听到过。

隐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伴着救护车的鸣笛声,把他再一次拉进深渊。

03

罗晋一的思绪回到了10年前。

重症监护室外,里面躺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可怜人儿,是他的妹妹。

他和妹妹罗伊依同上一个高中,父母因早年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不得不常年在外务工,照顾妹妹便成了这个哥哥的首要职责。

只可惜,他这个哥哥并未尽到职责。妹妹初入学便被哥哥办了住校手续,美名其曰,安心读书。身处同一校区的他们沟通并不多,罗晋一忙于高三拼力苦读,废寝忘食都不为过,他想考取好大学帮助父母减轻债务压力。可唯独他忽略了胆小内向的妹妹。

妹妹自初二来例假不懂,吓坏了,弄脏衣物的她,成了全年级的笑话。自那之后她性格变得孤僻,敏感。

原以为到了高中换个环境妹妹会好些,却不料,住校期间因为宿舍女生再次拿此开玩笑而被孤立,16岁生日那天凌晨从宿舍6楼直坠而下。

医院判定,脑死亡。外地赶回的父母,当场崩溃。父亲更是一个巴掌甩到罗晋一的脸上,用最恶毒的话咒骂道:“狗日的,你咋不去死?!连自己妹妹都照看不了,老子要你有啥用?......”嘴角渗血的他跪地不起,他知道,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医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费用我会想办法凑齐的,求求您救救她吧……”母亲哑着嗓子向主治医师哭诉道。

医生罗列的一张张费用单,“请尽快补齐费用......”医生的话让父亲当场抓狂。他除了蹲地痛哭和咒骂儿子,他不知道如何安排后续,里面要续命的女儿,没有钱活的希望都没有。

第二天,医生再次催促费用缴纳时,身边多了两位衣着光鲜表情焦急的男女。罗晋一跪在病房门口,看着医生带着那对男女,进入病房里和悲痛欲绝的父母交涉着。

第一时间知道父母想把妹妹的肾脏移植给别人续命时,罗晋一怒吼着,“这是剥夺妹妹的生命,他死也不会同意。”父亲恨恨地眼神盯着他,“要死你去死!100万的保命费,我和你妈去哪儿找?你是想要一家人的命吗?”母亲则紧紧抱住跪地哀嚎的儿子泣不成声。

第三天凌晨,妹妹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到罗晋一赶到手术室时,妹妹已然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腰侧的伤口触目惊心,她的命终究被夺走了。

“叮,叮......”手机铃声把陷入沉思的罗晋一拉回了现实。

“人到了没啊……我们该.......”。

罗晋一调整了一下呼吸,似抽空似的吐出一口气,没等医生那边说完便挂断了。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吗?!

折转身踏步离开,身后的医院,是他心里10年来再也抹不去的痛。

妹妹走了,他恨父母的决绝,更恨夺命的那对男女。

罗晋一搬离了家,自己私自办了休学手续,他拉黑了父母,他恨不得拉黑自己,可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想要的是亲手把妹妹的东西再还给妹妹,以告慰她的亡灵。

他能想到的,就是蹲守医院以期碰到“偷”走妹妹器官的人。一天,两天......他终于等到了,那个病床上的姑娘,虚弱地插着续命的管子,再到精神抖擞的出院,那个叫唐蕊的姑娘。

那年,他不过18岁。往后余生,他的眼里只有这个装着妹妹肾脏的女孩,她那么健康地活着。

他知道了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女孩,学校,家庭,她的喜好,关于她的一切,他都在费劲心力的记录,总有一天,他要这个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再也逃不掉。

五年后,女孩不顾父母的反对,留学后独自回到这座再次给她生命的城市,她喜欢这里,更想在这里开始新生活。

罗晋一知道她独爱美短猫,在她回国后的第二天特意在她居住的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宠物店,以期邂逅。

从刚开始的撸猫,到后来罗晋一特意准备了一只纯黑美短送给唐蕊,她动情地主动表白了。这个男人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想抓住。就像她梦里时常回旋的濒死边缘的那双手一般,给她温暖,牵引她再次回来。

罗晋一步步为营,他在等,等着她的心甘情愿,他期盼着那身体里的器官,完好无损地等着他。

他们相爱到结婚,用了五年,这条路,罗晋一不会放弃。唐蕊父母始终以各种借口不接受罗晋一,说白了,穷小子能有什么出息?

罗晋一每每拥着唐蕊深情表白时,唐蕊都有一种立马嫁给他的冲动。若不是她飞来飞去的两个国家来回交涉,用生命去要挟,怕是持久战会更长远。

第一次和唐蕊父母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罗晋一抑制冲动的捏紧拳头,任凭指甲嵌入掌心,紧盯那恶梦一般的脸,他岂止是恨......

婚后,罗晋一拒绝了住进唐蕊豪宅别墅。他希望唐蕊能陪他回到他的家,曾经的四口之家,在那里,有亲人在等着他。

唐蕊自然欣喜,她未见过他的家人,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她喜欢这个如猫般深沉而神秘的男人,他的家人她一样欣然接受。

只是,家里的人都是挂在墙上的照片。

这个老房子,历经了家里的变故。罗晋一想让一切在这里结束。母亲在他离开杳无音讯的一年后,上吊自杀了,人就孤零零地挂在三楼外的空调外机上。父亲料理完后事,便把房子托管给了姑姑,留下一句“等一一回来了,这房子是他落脚的地。”,人便无影踪了。

家彻底没了,罗晋一心里的执念更重了。若不是,那对该死的男女,若不是那个抢了妹妹生命的她,家岂会散?

现在她来到了自己身边,这是上天在给他机会,不是吗?他等了这么久啊......多少次深夜里罗晋一看着躺在身边熟睡的可人儿,他都有一种被扼喉的感觉。

他依旧在等待着......

04

自从得知母亲离开的消息后,罗晋一没有一天不再搜罗父亲的消息。

他想知道父亲孤独一人过得好不好?又极希望他过得很不好。炼狱一般的煎熬,他在等,父亲归来的消息。

昨日,暴雨过后,酷暑的炙热还未褪去半分,姑姑带来了让他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的消息,父亲走了,突发心梗,正在维修空调外机的他,当场从5楼跌落,不治而亡。

父亲所属的清洁公司推卸责任,联合物业,一致对外宣称,他是因为操作不当,滑落跌至楼下死亡。

姑姑通知罗晋一,不过是想让他去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罗晋一满腔的恨在看到父亲干枯的身体时,那张布满沟壑的血肉模糊的脸,实在和他心里的那个父亲样貌对不上,他质疑地盯着躺在太平间的那个人,他是谁?

恨了这么多年了,眼前的孤苦老人,真的是声音洪如钟的父亲吗?脑海里那张充满厌恶眼神的双眼,此刻被松弛的眼皮包裹着,什么也探寻不到。

若不是警察确认身份,怕是罗晋一断不会承认眼前的这具尸体和自己有丝毫关系。

该回家了,抱着化为灰烬的骨灰,罗晋一一头扎进雨里,仰起脸的他,任凭秋雨洗刷,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念想,终于没了。他想,一家人该团聚了……

......

罗晋一离开医院,折返回到了家。

家门口的封条赫然紧紧地粘在门上。他毫不迟疑地扯下踏步进入。

他知道,此刻的他,已在警察的监视范围了。

这个家,终究是他选择的最后归宿。

客厅里的血渍醒目地矗立在眼前,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拿着刀的男人是如何对待他的妻子。

在女人打开门的瞬间,他的刀直接向腰间刺去,他欲取出肾脏,却不料黑猫跳起咬了他一口,刀子反向划向猫咪时,女人扑身上去,以致于刀口直接划向她的脸,血喷涌而出时,他的心有了一丝波澜。

为何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呢?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把属于妹妹的东西还给她。

可是,当深爱他的女人满脸惊恐地看向他时,他能读出眼里的自己就像一个疯子一般,可是,支撑他走到这一步的信念,容不得他再反悔了。

只是,妹妹能活过来吗?他终究不能原谅的,不过是自己。

坐在唐蕊曾躺着的血泊旁,罗晋一用手机写下了一句:唐蕊,对不起。

阳台上,这一次,他头朝下的跌落下去。

楼下的那只黑猫,依旧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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