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元927年到公元932年间,青藤村依旧保持着它的宁静。然而外面的世界却经历了愈加剧烈的动荡。
五年来,中原百姓饱经战火之苦,流离失所的孤儿与逃亡的乞者比比皆是。百姓传言,战乱不仅缘于诸侯争斗,还有因“妖邪之气”扰乱世道。相传,有些北方村庄夜半忽然浮现诡异光影,随后整个村庄竟一夜消失,次日只留下一地的冷灰与散落的衣物。关于此事,官方虽未有记载,但坊间则传得绘声绘色,甚至有传言称这是异士隐秘试炼的祭品之地,能通过献祭攫取不世之力。自此,各地豪强皆暗中笼络江湖异人,希望以异术压制敌手、巩固势力。
南方相对富庶,但地方豪强横行霸道,彼此攻伐不止,有的藩镇甚至公然招募江湖术士,妄图通过秘术增强实力。关于道州一带的“妖邪之气”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当地百姓私下相传,这“妖气”其实是江湖人深夜行咒的力量,传说夜深人静之时,有术士潜行于古巷中,用秘咒召唤亡魂,而所过之处,空气中便弥漫出诡异的“阴气”。道州城因而连夜下达宵禁令,但依然难以平息民心惶惶。
沙雨的养父最近感到了一丝不安。作为一个普通农夫,他的日子简单而平凡,平日里无非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自从入秋后,他总觉得村庄附近多了些奇怪的动静。尤其是最近几日,村口的小路上时常出现一些陌生面孔。
这些人衣着各异,有的身穿粗布麻衣,像是逃荒的流民;有的却腰间挂刀,眼神阴冷。每当路过村子时,他们总是站在远处盯上一会儿,随后便匆匆离去。农夫心里犯嘀咕:“这些人不像好人……”但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叮嘱妻子:“这段日子让孩子们别乱跑,也别随便开门。”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淳朴的乡民,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更别提那些流言蜚语。即便听说过附近的道州城已经实行宵禁,或者听过关于北方村庄一夜消失的传闻,村民们依然心怀侥幸。他们觉得,这些事离青藤村还远,应该不会波及到这片偏僻的地方。
夜幕降临,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青藤村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沙雨趴在窗边看星星,但今晚的夜空让他感到异常压抑。他转头看向正在烧水的母亲:“娘,今晚的月亮好奇怪啊。”
“别多想,快睡吧。”母亲慈爱地摸了摸沙雨的头,将他抱上了床。
然而,就在深夜时分,村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伴随着一声粗野的喊叫,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冲进去!杀光他们!”
村庄被突如其来的喧嚣撕裂了寂静。马匹的嘶鸣、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惨叫与哭喊交织成一片。
农夫从床上跳起,冲到窗边,看到村口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十个身披破旧铠甲的强盗骑着马冲进村子,手持明晃晃的刀剑,见人就砍。
“坏了,是强盗!”农夫脸色惨白,连忙冲回屋里,“快,快藏起来!”
母亲抱起沙雨,拉着还在发愣的肖芳跑进了厨房。她急忙掀开地窖的盖子,将两个孩子塞了进去。地窖里昏暗潮湿,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听好了,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母亲的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她摸了摸沙雨的脸,又紧紧抱了抱肖芳,才匆匆关上了盖子。
沙雨在黑暗中紧紧抓住肖芳的手,耳边传来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喊杀声。他听见了邻居家的大伯在嘶吼,接着是刀剑劈砍肉体的声音;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尖叫,随后戛然而止。他的心跳得飞快,想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别怕,姐姐在这儿。”肖芳强忍住泪水,抱住沙雨的头,将他的耳朵捂住。
村庄外,火光四起,宛如人间炼狱。
强盗们骑在马上大笑着,用火把点燃了一间茅草屋,烧得劈啪作响。一名年轻的妇女抱着婴儿冲出家门,刚跑出几步,便被一箭射穿了后背。婴儿从她怀里滚落出来,哭声凄厉,但随即被马蹄无情地踩成了血泥。
“哈哈,干得好!杀得越狠,搜刮得越多!”一个满脸横肉的强盗吼道。他扬起火把,将一间屋子扔得更高,火舌卷起,映红了整个村子。
村民们哭喊着四散奔逃,但无一幸免。一个老汉挥着锄头试图反抗,却被三名强盗围住乱刀砍死。血溅得满地都是,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动不了。
“搜仔细了,别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强盗头目骑在马上冷冷地指挥。
一名强盗冲进沙雨家,四下翻找。他踹开厨房的门,环视一圈,皱了皱眉头。“这里没人!”他说着,随手打翻了桌上的陶罐,发出一声巨响。
地窖里的沙雨屏住呼吸,他和肖芳躲在菜缸中,肖芳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窖盖板被踢了一脚,强盗进入地窖,拿着火把简单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刚要先开菜缸的盖子,从屋外传来另一个声音:“快来快来,那边有个漂亮小姐。”
脚步声渐渐远去,地窖里重新归于寂静。
整整一个晚上,屠杀声与哭喊声从未停止。强盗们烧杀抢掠,玷污民女,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直到天亮时分,村子里终于归于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与烟灰味,原本宁静的青藤村已化作一片废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有的肢体不全,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赤裸全身,有的被烧得什么都不剩……曾经的村庄,如今满目疮痍,宛如地狱。
“凡世苦难至此,何以为人……”
一位身着古朴长袍的白胡子老人站在村口。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脸上没有悲伤,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他缓步走进村子,四下打量了一圈,摇头道:“看来,无一幸存。”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他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顺着那丝微弱的气息走向沙雨家的厨房,停在地窖的盖板前。
地窖里的沙雨和肖芳已经昏迷了过去。他们缩在菜缸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老人伸出手,盖板无声无息地被掀开。他低头看去,看到菜缸里蜷缩着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衣衫破烂,面容苍白如纸。
“尚有气息……”老人低声喃喃,伸手将沙雨抱在左臂,右手扶住肖芳的肩膀。他的手掌轻轻一压,将她紧贴在自己的身旁,用袖袍护住两人,像是要将他们的身体与这片染血的土地隔绝开来。
“世间如此残忍,他们何其无辜。”老人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这残破的世界倾诉。他的目光扫过村庄最后一片废墟,抬头望向天际,神色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沙雨,小男孩瘦弱的身躯如同羽毛般轻,却带着生命最顽强的余韵;肖芳靠在他的身旁,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弟弟的衣角。老人微微叹息,双脚轻点地面,身形陡然消失在村口。
荒原上,阳光刚刚露出山头的边缘,苍白的光线洒在枯草间,给这片满目疮痍的世界增添了一丝荒凉。老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林间飞驰,他的步伐轻灵如燕,却不见一丝急促。他的身影时而融入薄雾,时而掠过光影,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树林间风声猎猎,草木不住地摇曳。老人像是穿行于一片虚无之间,脚下的每一步都没有惊动任何一片落叶。他怀中的沙雨紧闭双眼,肖芳半靠在他的身上,虽然昏迷不醒,但在那轻柔的怀抱中,他们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终于,老人来到一片山谷前。他站在高处,俯视着谷地深处,双目沉静如水。山谷间雾气缭绕,溪流潺潺,林木苍翠,仿佛与世隔绝的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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