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总是在黑夜给我希望
那些忠厚的传家者，在故乡幽居
年轻的游子，老去时
返回家园。一代又一代
扶起铧犁，升起烟火
母亲也燃起木柴
灶台边把火苗一点点亮了起来
细小的烟囱下
有星星跳入眼帘
这样的日子，细水长流
如曾经陪伴我的一头老牛
在夕阳下眯着眼睛，摇着尾巴
慢慢地咀嚼出小草的所有味道
我承认，很多人在黄土上努力
是为了远离黄土
他们涌入城市，挤进街角
用一生的苟且
换回几日衣锦还乡的荣耀
我知道他们的酸楚
城市的课本里有糖果
公交车戴着蝴蝶结
护士阿姨轻手轻脚
不似故乡的土郎中，手里的长针
像刺向敌人胸膛的武器
而我更知道五谷的深情
尽管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我祈求年年风调雨顺
一半为了报恩
一半是为了裹腹
我这么自私的人
在风雨来袭时，竟然
也是那个撑起大伞的人
我拼尽全力，守护我的孩子
我开始痴迷人世这么多的角色
我像国王，又像侍卫
我是父亲，也是母亲
盼望他快些长大
又盼他永如今日
虽然跌跌撞撞，我却能
将他的全部，拥入怀里
我写了许多童话，童话里
都是王子和公主，小鸡和小鸭
现在，我想把这些童话
交还给父亲
让他夜夜讲给母亲
一直讲到山无棱，江水竭
我的身后，冬雷震震
有人来与我决绝
我在万千人中，越过山丘
诅咒的人，仍在山中
昆仑山是孤独的
皑皑白雪只是一张面具
我的神灵，只赐给我一副容颜
它继承了五千年香火，那时
僧人未出，上帝未生
先知处于混沌
后来的后来，和尚牵着上帝之手
在茫茫荒漠，充当了先知
人间世，不再和蔼可亲
信徒们从不背叛
一半是虔诚，一半是空虚
如同会下蛋的母鸡
横遭屠戮，又引以为傲
如果我是先知，会低下头告诉他们
内心丰盈的人
信仰的是自己
而我只是一个沾满尘埃的人
误服莲花，产下莲子
我终究要回到万千人中
十方世界，无尽虚空
做一个行者吧
忠诚于路和远方
万里河山，眉目如画
我更需要大智若愚
觉醒的要恰到好处
脚下草木是天下之忧
远方的生灵是众生之乐
它们各自生活，又互相战斗
互相依存，又天然对立
昨夜，东风压倒西风
我终于可以到赤壁酣然入梦
罗贯中先生倒履相迎
他知道，为了这次相见
已耗尽我七十年光阴
我本不屑于他
让人世杀机重重，波诡云谲
这很像误人子弟的先生
直到有一天
有人递过一把刀：
给这座江山刻座墓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