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筱筱想此时的陆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老人的宅子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凛冽的寒风,站在门口能从远处看见炉火那边得来的一线暗光,她猜想着这里每户人家的生活场景,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无数次安慰自己,学会接受现实的生活,陷入沉思中的她似乎忘了陆晨的存在,等回过神时,陆晨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了。
“你知道我奶奶有多可怜吗?”
她惊愕的用手拨了拨眼角的刘海说,“你奶奶还在吗,还是已经去世了?”
话一出口,她看了眼悲痛的陆晨,随后又像说错话的孩子用抱歉般的语气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说的没错,她已经去了遥远的天堂了,但她的离去却是一场阴谋。”
他像是一个憋了一肚子气,却又耐着性子的孩子,也许是由于受尽了优越环境虐待而变得顽强了,紧紧的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着关于他奶奶去世的整个过程。
正因为如此从小他就特别抵触家里为他安排的一切生活,之所以选择出国留学就是想要摆脱那种被利益萦绕着的环境。他亲眼目睹了家族争夺战,亲眼看着他奶奶被家族的人从楼上推下楼,而他却无能为力,那道伤疤至今还在心里隐隐作痛。
陆晨的爷爷是现在集团里的总裁,曾经有多少人想要从他的手中夺过这个市值上亿的集团掌管人宝座。至此,他从小就立志将来长大不能再走这样的路,惟愿能一生过得平凡一点,哪怕苦一点也乐意。
说起第一次见面时,陆晨说那场婚礼也算是商场上的一场利益交换,所以他就算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容忍不了自己陷入那样的局里。
符筱筱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个外表看起来阳光洒脱的陆晨内心竟然默默地承受着那么多。
陆晨说他曾经恨过他爷爷,其实他明白他爷爷这些年也是一直活在自责与内疚中的。于是他试着去释怀,去理解他们的不容易。之所以来山西支教是从小他跟奶奶约定过的,陆晨的奶奶也曾经是一位淳朴的人民教师,赞助过不少贫困的孩子,也帮不少人实现了大学梦。
时光就这样在他们不知不觉的交谈中过去,他们走到了壁炉的角落里,生起了火,肩靠着肩依偎在一起。符筱筱用低沉的声音说,“这里的生活条件这么艰难,也难怪年轻的人走出了大山都不想再回来了,我想也许那老人的子女就是被这里的环境所吓跑的。”
值得庆幸的是,大山里的孩子多部分还是乐观坚强的,如若真的去怨恨不公,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那个被双亲遗弃的小孩说,“我从没见过我爸妈的面孔,只是听说过,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在路上遇见了他们,我兴许不认得呢。”
挠着后脑勺憨笑的小男孩说,“我不怪我爸妈,姥姥说,生命是父母给的,这一生命运只能靠我自己改变了,所以我更应该感激他们带我来到这个世界。”
是的,就像那个孤独的老人说的,都走了,再没有谁会回来看一眼。或许在这里的孩子就真的只能靠那几个志愿者以及无私奉献的支教老师来引领他们慢慢地走出这片大山。
陆晨跟符筱筱说,在15岁那年,他突然很羡慕那些能在寒暑假有父母去探望的孩子。他无数次渴望他的母亲来看他,但每一次梦醒后才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念想罢了。
他的母亲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他的父亲有开不完的会,就像他爷爷在他奶奶健在的时候一样,除了拿钱来唐塞,也没给过多少温暖。陆晨印象中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跟他奶奶在一起的画面,奶奶给他讲故事,奶奶哄他入睡,奶奶陪他吃饭,奶奶带他去游乐场。
每个人没有权利选择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但却有权力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毫不放松的沉浸在对奶奶的想念之中,符筱筱不断鼓励他坚强一点。
沉默片刻,符筱筱陷入了一场梦境中,几乎在她还没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时就开始做起梦来了。她觉得仿佛是天亮了,她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陆晨在前面带路。路上的泥巴在一阵大雨的冲刷下湿软湿软的,他们俩踉跄地向前走,陆一路上唠嗑不停。他甚至埋怨她不该来这个地方,但她奶奶那熟悉的声音却在告诉她,勇于做自己想做的,不要抗拒外界所带来的困难。她奶奶高举着一把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她的前方,就好像在鼓励她坚持走下去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陆晨轻轻的一推,突然从梦中惊醒。在她的梦里,她记不清见到的是陆晨的奶奶还会自己的奶奶了,只记得奶奶说过的话。
“想什么呢,出神入化的,跟丢了魂似的。”
陆晨不经意的一句话让符筱筱微微颤抖了。
“是的,我刚真的丢了魂,走了一圈还好被你拉回来了。”
“说什么胡话呢?”
“真的,我刚梦见你了,还有不知道是你奶奶还是我奶奶。”
“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但愿我们活着的人能坦荡一点,这样也算对得起奶奶生前的付出了。”符筱筱扬起嘴角,撅起小嘴调皮的说道。
陆晨心里明白,符筱筱这是在安慰他。
缄默了片刻,陆晨说道:“走吧,我们去外面走走。”
路过一个个微弱的灯光前,陆晨总会耐心的给符筱筱说着这里的一户户人家都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他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想在这里为孩子们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但却是最善良最可爱的天使。我喜欢他们围在我身边嚷着让我讲故事,让我陪他们玩游戏。我的朋友很多也是支持我来这里的,他们曾千方百计的帮我送来了不少物资,给这里的孩子们送来了吃的,穿的,用的。”
“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与众不同的富二代!”
她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奶奶曾在遗嘱中写道:“但愿我最爱的孙女将来能延续我生前的行善路程,哪怕她只能奉献无形的亲切问候也行。”
他们边走边聊着一个个不同的话题,有关于经历的,有关于情感的,也有关于生活感悟的。
夜晚的星空很美,点点的繁星就像是天使般的孩童,正朝着他俩眨眼,好像在诉说着他们彼此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