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虾》兰斯莫斯镜头下动物们的前身,个性十足人人孤独

这部电影已经反复看了很多次,对我有着奇妙的吸引,兰斯莫斯的作品虽然不多却已被冠鬼才导演的殊名,着迷大概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但它真正让我不断回味的,是一个虚构的世界里,荒谬的不现实,却在瞬间让我意识到,这就是我们的社会,我们的生活。

难得遇到有意思的片子,犹豫不决的想写下它,下笔之前我注意到一句有趣的话,“个性十足,人人孤独”。

时下最流行且贴近生活的三个词汇大概是自由、理想和孤独,社交推文上随手翻翻基本就能看到其中一个。这三个词不难看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一体的,试想想你一旦拥有其中一项其实其他两项便是自动附带。

可能有人要反驳我关于孤独,那我也要反问你,你的孤独是什么?

而这部电影,它的孤独是不去思考是否孤独。

一部融合反乌托邦与黑色幽默两个浑然天成的题材,片子内容也是古怪,在一个虚拟社会里,人类只要是单身就会被送到一间酒店里,经历45天的寻觅后仍未找到另一半,就会被变成一种他们想要变成的动物。


酒店里的人-如影随形的孤独

单身者在这个社会中是不合理的存在,独自在外会招人歧视并被巡警盘问,但在你还没有遇到这些问题之前就会被送进这里,一个同样妖魔化单身的地方,你可以嘲讽这是一个大型相亲俱乐部,总之你必须在这里解决你找伴的问题。

作为主角的Colin貌似一开始就有了点和别人不一样的看似随机的特殊待遇,正好分配在酒店景色颇不错的房间,带着他的哥哥,一只狗。

“你想过如果没能找到对象,自己要变成什么动物吗”

“我想变成一只龙虾”

“为什么呢”

“因为龙虾有超过一百年的寿命,蓝色的血液很有贵族的感觉,而且终身保持繁殖能力,我自己也很喜欢大海,我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很擅长滑水和游泳了”

“那我必须恭喜你了,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动物就是狗,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狗随处可见的原因,基本没人会去选不寻常的动物,这也是它们频临灭绝的原因”

酒店是一个奇怪的设定,从这就能看出整个社会结构,一个极端的强迫症,鞋子没有半码的存在,性取向没有双性恋的选择,意味着你无法做一个中间人,也意味没有真正的平等。

存在独裁主义下的环境,披着一层让你的生活看起来很有保障的假象,不需要操心单身的事,你不愿意和别人配成一对那就直接让你省去做人的麻烦,统统给你安排好。为什么是变成动物,因为你破坏了人的法则,在你思考反抗之前你已经不具备人的破坏力。

我不禁思考人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单独的人无论优秀与否都会沦为动物,在这里同性恋是合理存在的,那么繁衍就不是配对的重要原因,既然不是为了后代那么人必须结合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个社会并不在乎你们有没有后代,只需要你们必须幸福。这种强制的幸福体现在配对成功的情侣搬至双人房,经历一段时间的磨合再到快艇上享受彻底的“二人世界”,成功后才可回到城里。为了摆脱沦为动物的可能,大多数人想必是咬着牙也要过下去。

开头酒店经理说过,“你得找和自己有共同点的人成为伴侣,即使动物也一样”。这个说法没有问题如果是在排除仅仅表面、裸露的相似的情况下,在这却是你们都爱滑雪那么你们很适合,你们都是近视眼那么你们很适合。强迫症之下,红色必须和红色搭配。这些挤在酒店里的人,被要求穿着一模一样的爆款服装,却又要在之中寻找与他人不同与自己相似的人这点显得多矛盾。

每每看着电影里的人通过试探来收集他人和自己一样的讯息,如果在考验两人恋爱关系的周期中遇到无法自行解决的争吵便会分配给他们一个孩子,让电影外的我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可能是个幸福感看起来最高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成双成对,不会有人在网上嚷嚷要喂自己吃狗粮,也不会有人吐槽秀恩爱。可事实是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幸福和相爱可言,小本把自己撞的流鼻血只为和一个天生鼻子有毛病的女孩在一起,仅仅是以我必须爱你,我爱你是为了生存为退路的人生。

我向来不认为一个人是孤独的,一个人只是独立的,而两个无话可说的人才叫孤独。

影片里一群人堆在一起的时候最是孤独的令人发指,任何一种只有结果没有过程的情感都生硬的,只会机械化的说你好和再见。如果一个人是没有感知那么他被妥善的安排了有保障的人生是幸运的,有人愿意为他负责任,但这群人已经被驯化成没有爱的概念吗,不是,是他们已经不去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能抓住哪根稻草是哪根。

我最喜欢的一段,小本顶着个奇怪的发型在发表自己来到这里的感言,看起来像一个神经质的话唠。

“我的母亲住到了这家酒店,但是没有成功配对最后变成了狼,我真的很想她,后来我知道她被送到了一家动物园,我经常去那看她,我会给她喂生肉吃,我知道狼都喜欢吃生肉,但是我不知道哪只狼才是我的妈妈所以我总是给每只狼都喂点肉。有天我决定要到狼圈里面去,因为我真的很想我的妈妈,很想拥抱她。我翻过栅栏,跳了进去,所有的狼都立马攻了过来,但有两只狼却一动不动,我想其中一只一定是我的妈妈。”

在保全了自己的同时这制度又揭露了残酷的另一面,你的家人朋友,如果最终被迫成为一只动物但愿是一只可以陪伴你的宠物。

男主作为男主,那是必须带有反抗能力的,是挑开这层伪善制度的行动者。为了配对,他颇有野心的选择了一个大家都敬而远之的冷血女人,在她假装噎住的时候冷眼旁观,挑起她的兴趣认为彼此相同直至她杀了他的哥哥(狗)作为测试使得这段“婚姻”破裂,男主对哥哥的死去忍不住悲伤,女人却说感情是不能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很妙的是,这些道理都很有道理,放在极端的事件里却不通用。

当然他逃离了,在他把冷血女拖进改造室里强行将她变成一只最低等的动物以后。


森林里的人

独善其身的孤独

他漫无目的的跑着,但他其实是跑向了我们。

迷茫的男主跑进森林遇上了一群人,一个以单身为绝对主义的孤独者组织。这段开始便没有那么幽默倒是加重了黑色,画风也随之转变,由原来的粉黄蓝柔和的色调变为深沉的色系。

森林是个有趣的场景,时不时会看见火烈鸟、孔雀这些与深林格格不入的动物沦为背景,大概是和酒店离得近的缘故。

从人人组合的模式一下子跳转到单身模式,无疑不是解决的办法,被压抑的天性往往比随你肆意放任的欲望要叛逆的多。

进入组织的时候被提醒过不允许与成员产生感情和任何调情行为,不然会被实施暴行作为惩罚。孤独者并不自由,不可侵犯的规矩约束着人的本能,而这个社会根本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当彼此相爱与享受孤独都不能名正言顺地进行,自由的根基就已经被挖空了。有一个被很多人提起的梗,“我们都是自己独舞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只放电子音乐”。

在这想的比只能想着配对的事情要多些,开始考虑到自己,意味着危险的萌生。思考是件冒风险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社会的一切都很迅速,就是避免给你去思考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忧郁,像是一切都无迹可寻。

从酒店逃离以前必定是想着单身的好处,而每个不曾逃离过的人都不明白单身的滋味,在一起 — 被动抛弃或主动抛弃 — 酒店 — 在一起,循环不止,真正单身之后的男主也体会到所谓一个人的孤独,“尤其当你够不着去给背部涂抹镇痛药膏”。开始了解这件事便也开始觉得需要另一个人的时候,置身于这种处境只能缄默,求一种独善其身的孤独。

以Léa Seydoux为首的孤独者组织在我看来只是在形式上反抗,并没有真心实意的要推翻获取自由,他们潜入酒店经理的房间,用枪强迫选择自己或是伴侣,一颗子弹不紧不慢的打在谎言上,像打进一团棉花一样毫无现实意义。同时也会携着同伴假装伴侣进城见父母顺带给成员们采购生活用品,这点恰恰说明他们没有霸占体制的野心。

慢慢的,因为没有中间项可以选,在急速转变之下又会迅速发现此刻的弊端,恰巧在不允许恋爱的时间下遇到了那个人,彼此喜欢又彼此相似。我不知道男主和女主是在发现对方都是近视眼的情况下产生感情的,还是有了好感才发现的。有了这一特质,他们必定觉得属于彼此,这大概是这里面最像爱情的爱情。

一次在Léa父母家,他们随着浪漫的音乐亲吻了起来,Léa在一旁满脸睥睨让谈着琴的父亲换曲,我突然明白“电子乐”这个梗。

当然,Léa很快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尤其发现他们近视的秘密,为了阻止他们的发展强行把女主变瞎以作为阻碍。男主不愿放弃的继续寻找他们之间的相同之处却一无所获,在无奈之下又一次选择了逃离。

第一层的生存意义是在酒店里不愿变成动物,这一层的生存意义是不愿沦为傀儡。所以他们逃回城里去了,此时他们已是一对成双的人。


行走在路上的人-同床异梦的孤独

这一段正式进入了尾声,战战兢兢的进了城,一方面害怕被成员追铺另一方面怕人们发现他们明显的不同。他们确实是相爱的,所做所为符合我们所理解的爱情,可是偏偏在这里有一个前提,一个显性的相同点,为此我也只能称之为同床异梦的孤独。

电影留了一个开放性的结尾,女主独自坐在咖啡厅的窗前,男主徘徊在一个艰难的问题上。在这里的生存意义,也是整部影片层次最高的,为了成为自己。

至于他会回来吗?在这个强迫症的体系之下,和男主的经历,我认为他会。

《龙虾》这片名我认为一部分来自在男主的最终选择里选择变成一只龙虾,而龙虾的一夫一妻制也是这个社会的核心主义。另一部分来自为什么要成为一只龙虾,是等着被宰。不论在社会人还是孤独者中,都以体制为刀俎,人民为鱼肉,一次性剥夺去你的壳,你的恋爱自由你作为一个个体的特殊性,是一种自嘲。这也和男主的性格有关,他喜欢海喜欢龙虾象征贵族般的蓝色血液,那时已说明他不是一个甘于现状和软弱的人,他是少数的思考者所以才引来了一系列的意外。

在现实生活中,你无路可走的时候把你退化成一只动物的是你自己,动物化是人被不断剥离之后的所剩,无选择的吃,无选择的结合,无选择的繁衍,只为一口苟延残喘的气。

电影里也有那么几个不孤独的角色,Léa这个组织头目算一个,还有一位有着一头美的令人称羡金发的女孩,相貌扎在那堆人里还算出众,举止投足给人一种高傲姿态,要说没人愿意和她配对那是绝对不可能,可以看出她爱她那头金发胜过任何东西,不愿放下一点身段,她默默的过完生命中最后的45天选择变成有一头漂亮鬃毛的小马驹,依然和她最心爱的事物在一起。

讽刺的来又有种难以名状的悲哀,爱有寄托也许是不孤独的人的共性,即使你只是贪恋一头毛发。

我们最初好不容易有自由意识的由动物为人,却最终不断妥协现实退化为动物。这大概是通过电影我们应该深思的事情,如何成为你自己。

电影本身虽披着反乌托邦的外皮,实际是放大了我们所处的现实,把人类某些机械式愚蠢的想法形式化,变成我们认为荒诞的剧情反过来讽刺我们自己,而我们自己也毫不犹豫的欣然接受这个笑点,如果我们只是笑了那才是最荒诞的情节。

至于爱情是什么,在经历自我追求的理想化和起初的永不妥协最终也难免不为生活做出选择,放弃就是爱情之后的产物,而爱是被撕开真面目之前的包装纸。

在我们的生活里孤独是一种状态的形容词,是人与人的不同对比出来的,越特别越孤独,好比男主不会选择变成一只宠物狗。我们无法像批量生产的娃娃一样毫无特质,也不愿存活在刻板规矩里,幼儿园开始就知道这条裙子比那条裙子漂亮,高中时候被强迫留短发也偏要留长发,这些微不足道的选择造就了你,独一无二不是孤独,孤独只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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