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有个跛脚老人——且如此称他,他行进速度不快,也不把任何扶手,右手柱着拐杖,左手握着一本绿皮的某种证件。一节节车厢走过去,路过每一个人他自己都要提示一下他的存在。哦,原来是个乞讨的。白色的短头发,山羊胡子留到老长。逢见“好心人”或者“没脑子的人”,会施舍他一番。用当下的话讲“打赏”最适合他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那种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一点演技就可月入过万的人。我遇到他不止一次,每天他都那样“孤单”地穿越人潮,也不觉得有何寂寞。反正有的是身家陪着他。不知不觉他就害上了一种“求施舍”的病。这大概是好些乞丐的通病吧。害上这病之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奢求一块钱哪怕五毛钱的爱心,我拒绝了——我也选择了大多数人的沉默。结末,我反感于他,而至于反感所有的乞丐。同时又为我相信了那个操着南方口音跟我说来着丢了钱的大叔而愧怍。他就那样路过,低声跟我呢喃“我从南方来的,丢了行李。能否借点钱坐车。”我怔了一下,掏出一枚浑圆的硬币“施舍”给他。还跟他解释“不好意思,没有两元了,有一块刚花了。”想来简直是贻笑大方。这样的人跟之前那个车站的老太太有什么分别。和地铁的老大爷有什么分别。我也被害得得了病,一种“习惯施舍”的病。钻了“良善”的空子。他们哪个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令人动容,或者简单几个动作。在这个阴暗和光明并存的世界里,想做些好事驱散距离自己太近的鬼魂,那么“施舍”实在是在划算不过的投资了。
仿佛一夜之间,好的变坏了,坏的变好了。就像众筹发展到今天,已经没人去品评它的好坏,大众更关注的是它的作为一种牟利渠道的作用,而非能雪中送炭的法宝。按杨绛给《围城》做评那就是“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的尴尬境地。众筹创始人想必也没想到这个app会落到这步田地。当人人都害了“施舍”成性的病时,施舍就从真正的意义上付诸东流。你以为你众筹的那一块钱进了真正需要的人都口袋,没准众筹的几次都是“罗一笑”的闹剧。前些日子我的一个朋友看见众筹上又有新的征集,某某大学生父亲什么程度烧伤,什么程度骨折。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在利益面前,谁都会屈服于会说谎的小丑,而不去管那个孑然一身的“真相”。害了“施舍病的我们”,简直不能再愚昧了。值得“施舍”的人看起来远不如“索求施舍”的人那般可怜。星爷的电影《武状元苏乞儿》里面有一幕,苏灿和父亲因作弊都被贬为乞丐,看见客栈门前有人在地上写自己的经历乞讨,苏灿(星爷饰)也蹲在那“借用”前一个人的经历。那个走了的人又回头来擦去了他的“血汗”。丐帮里面且有如此的“施舍”,更别提我们摩肩接踵的“摩登”世界了。
我只希望那些旧时代的“遗孀”也不要再用过去的眼光品评现在的行为。还要用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掩饰自己的无知。像什么排队从公共饮水区用几升的水桶打水,像不给让座就扒了小姑娘,像什么看见有人cosplay就想到自己孙女而起了骂心…这些当事者原谅你是修养,不原谅你是道义。借着一句句“跟不上时代观念”就想掩埋自己的丑恶,跟那个“索求施舍”的地铁小丑也没什么两样。有三观的人都知道这些闹剧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谁还非得用滑稽的表演来博大众的眼球。如果非要,怕是卓别林也没有这些人的演技好吧。
忘了是谁说了一句:“当沉默成了美德,却让傻瓜钻了空子。”但愿这些傻瓜连起来不会达到绕地球一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