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犯困，近12点时上床。灯光于12点破灭，阿七的眼瞳立刻闪光，就像一只流浪在夜晚的猫。

猫经常会遇到迷途，阿七也是。

阿七打开邮箱，邮件上退稿两个字无比刺眼。习惯性地点了删除，满脸疲倦的男生想起，今天是小新的生日。

阿七眼瞳无神漂浮了那么几秒，然后编了一封情意浓浓的短信，与小新约今天晚上吃饭。

退稿，一周的努力又打了水漂。阿七转着笔，眼睛掠过电脑前的一行行文字，从觉得自己文章不可一世到一文不值，阿七差不多只用了笔在指尖飞舞的时间。

一下午时间过去，大学城开始了笙歌阵阵的夜晚。喧闹的火锅店里，小新画了眉，抹了嘴唇，别有一份魅力。

火锅途中，一群女生走了进来，嚷嚷着祝其中一个女生生日快乐。

或许因为彼此都漂泊一方，只能用生日的喧嚣吹淡孤单，彼此间互相感动，阿七情绪上来，拉开一个啤酒，咕咕的，喝完了全部，眼眶发红。

“喂喂，我生日，你哭什么呀。”小新笑得很开心。

“我有了你，还奢求什么，应该笑。”阿七夹肉到小新碗里，说出满口酒气。

阿七的一句话，也不知对谁说？他还奢求什么，他哭什么，他该笑。他最爱的女生，今天过生日。他们从陌生走到熟悉，从熟悉走到暧昧，从暧昧又走过许久。一年多的日子，阿七为女生每一次皱眉思索，每一次笑容开心，每一次相遇心动。走过了春夏秋冬，阿七经历了四季轮回，有了苍老一岁的心。

“你还好么？”

“挺好，不错，陪女朋友过生日了？”

“嗯。”

曾设想过的无数次见面，最终都凝结在一个嗯上。阿七与紫衣女生插肩而过，坐回小新的对面。

小新匆匆忙忙收回手机，像做错事的小偷，笑起来，红唇艳丽的厉害。

灯光晃眼，阿七从迷离的灯火里读到了破灭，他决定索性掷出手底所有牌，放弃掉所有虚假的遮掩。

“既然不爱了，那分手吧。”

“啊？”小新意外加不解，用手抓住了阿七的胳膊，却被阿七甩开。

“你既已交了新男友，我就应该离去。”阿七背影决绝，刷卡付账，离开火锅店。是不是所有告别都要有个仪式，圆满去终结掉一切过往。小新被没有仪式的告别打懵，眼角的泪不是悔恨，是不甘。

阿七走在路上，心底被放纵青春伤得血肉模糊。有表白，蜡烛围成心形，是很小的一圈。“顾晓，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眼睛男大放厥词，握着奶茶的女生却感动到眼泪流出。

“布鑫。”

眼睛男与女友怜悯看着狂叫的阿七，那声吼叫，伤心疼痛，声嘶力竭。

紫色衣服女生叫布鑫，阿七曾求而不得的女生。阿七大喊着布鑫的名字，不顾周围人差异的目光，心碎在从火锅店到宿舍的一路上。

没有宿醉，阿七从宿舍醒来时，依旧是上午十点了。阿七吐出一口浊气，打开微信，十多条未读消息，全是开自于妈妈。

阿七首先意识到不妙，一条条听完后，阿七躺在枕头上，表情彻底舒缓了下来。

嘟的一声，还是妈妈的微信。

“前几天不还吵架吗，这怎么就要结婚了。”阿七揶揄道。

“赶紧的，回来帮你姐。”妈妈在另一头语气匆忙而快乐。

请掉所有课，火车鸣笛，阿七回到了家乡，带着疲惫的身和满心的伤。

姐姐红唇优雅，婚纱洁白，与寻常新娘子一般无二的幸福。“前几天不是不嫁了吗，现在怎么婚纱都舍不得脱了。”阿七调侃姐姐。

“她呀。”妈妈哎呦一声，沧桑的眼睛望着女婿，全是满意的神色。

阿七很快知道，吵完架，一怒说出不结婚了的姐姐，痛哭了一场，晚上发烧到近乎四十度。迷糊中，姐姐打开微信，就像以往生病那样，给置顶那个微信号病殃殃地发消息。我发烧了，短短的一句，发完姐姐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姐姐醒来时已是下午，望着陌生的病房，洁白的墙壁被阳光打上，苍白的就像病人的脸庞。恐慌，一瞬间充斥了姐姐的心，直到那个男人拿着暖壶进来。

母亲开始喋喋不休:“你呀，什么年纪了，还学小姑娘，冻的发烧了吧。要不是……”

姐姐的眼睛放在姐夫身上，就像看到了足以依靠半生的山。

我爱你，所以凌晨两点收到你的消息，我匆匆忙忙的赶到，将你抱去医院。

姐夫这天，只睡了两个时辰，眼睛附近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可那两个黑眼圈，就像乾坤圈，打消了姐姐对婚姻的最后一丝疑虑，又像混天绫，绑下了姐姐的后半生。

婚礼当天，一向机敏辛辣的姐姐语无伦次，反倒是一向木讷的姐夫侃侃而谈。阿七望着致婚礼词的两个人，心中默念，祝你们幸福。

回家的火车上，阿七情伤初愈，姐姐与姐夫的故事，多多少少给了阿七一点启示，他决定重新找布鑫谈谈。

火车一下，阿七的手机便爆炸般地响起来，是十多通来自同一个人的电话。给大周回过去，另一头的大周已经喝得口齿不清。

第一天的酒没赶上，阿七几天后还是与大周喝上了酒。

“来，一醉解千愁。”大周醉醺醺说到。

“来，喝。”阿七说着，一杯酒就下了肚。

阿七一杯杯喝着，大周一丝丝醉着，仿佛这样大周考研失败的事情就会彻底不存在了。

安慰的话说得数不胜数，说到最后，阿七自己都烦了，可大周现在谁都不信，只信酒。阿七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可当朋友难过的时候，不问对错的陪他喝酒，一直是他的处事原则。

那天，醉酒的大周喃喃的，说出了许多心里话。醉酒的大周反而比醒时更清醒，他说，他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考上研，就结婚。”这是大周与女友一起做出的许诺。

“房子，车子，票子。”大周哭的一塌糊涂。

阿七曾疑惑，为何坚定一毕业就工作的大周，最终也走上考研这条路。

阿七将大周搂住，拍着他，说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我只不过想给她一个尽可能好的未来。”大周说完，便睡死阿七旁边。

酒吧彻夜不眠，阿七大周一众人因为常来，与老板关系很好。阿七指了指大周，老板便拿了一件外套，盖在了大周身上。“谢谢。”阿七沙哑地说到。

酒吧外，寒冷的风吹的阿七头脑发胀，直欲裂开。大周家境不好，他女友却从小锦衣玉食。大周浪漫、粗狂、豪爽，有着北方汉子的优秀基因。南方女孩与北方汉子，这段结合，阿七等人一直都放任自流。可大周不放弃，为了让女孩安心，为了给女孩父母一个看起来更像样的将来，大周在同学纷纷找工作时，固执而孤独地踏上了考研这条路。

某些时候，我们总会在现实面前，一败涂地。高贵的理想还是彻头彻尾地输给了猥琐的现实，阿七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冷，回头进入酒吧，趴在大周身上呼呼睡了起来。

阿七再见到布鑫时，是在图书馆里。大三的她，也踏上了考研这条路。

“怎么，来看书。”布鑫抬头，形容已被考研压得有些倦怠。

阿七点头，他与布鑫并排走出图书馆时，问到，你当年不也不考研么？

布鑫抬头，高楼林立，一脚难驻。“别说我，你那个学妹呢？”

“分了，你过生日那天我们分的手。”

“你才大二，还年轻，怎么不再找一个。”

“年轻？”阿七被布鑫逗乐了，“你也没多老吧。”

布鑫突然不说话了，灰蒙蒙的天空掠过一只白鸽。

“当年……”阿七试图打破沉默，旧事就像耳边的风，凉入脖颈里。

阿七大二，布鑫大三，学弟追学姐，刺激而又坎坷。阿七曾精心设计过一场表白，可布鑫还是拒绝了阿七那充满希望的眼瞳。

情伤难愈，阿七不久之后认识了大一的小新，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在了一起。可这段恋情，差不多在三个多月后就无疾而终。

阿七与小新在一起时，以为小新能够取代布鑫。可后来，阿七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心有所属，敷衍不来的。

布鑫走了，或许在某个时刻，她也曾心动过。可他们彼此间的故事，大多变成了哑口无言。

阿七目送越走越远的布鑫，仿佛见到青春越来越模糊。布鑫彻底消失不见时，阿七回到宿舍，在电脑前敲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夜。他是一只流浪在夜晚的猫，眼瞳会在黑夜闪光。无边无际的黑暗将爱情包裹，将理想包裹，将青春包裹，将自己包裹，阿七也并不畏惧，他在等爱情发光，理想闪烁。

一望无际的黑暗时刻，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用猫的锐利眼睛，等一丝光亮出现。这些时刻，不会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