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子曰：“《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孔子说：“《关睢》这篇诗，快乐而不放荡，忧愁而不哀伤。”

【感悟】

钱穆《论语新解》：“哀乐者，人心之正，乐天爱人之与悲天悯人，皆人心之最高境界，亦相通而合一。无哀乐，是无人心。无人心，何来有人道？故人当知哀乐之有正，惟当戒其淫伤。……孔子言仁常兼言知，言礼常兼言乐，言诗又常兼言礼，两端并举，使人容易体悟到一种新境界。亦可谓理智与情感合一，道德与艺术合一，人生与文学合一。此章哀乐并举，亦可使人体悟到一种性情之正，有超乎哀与乐之上者。”

李泽厚《论语今读》：“儒学的特征在于：理智不只是指引、向导、控制感情，更重要的是，要求将理知引入、渗透、融化在情感之中，使情感本身例如快乐得到一种真正是人的而非动物本能性的宣泄。这就是对人性情感作心理结构的具体塑造。”

一、《关雎》的内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关：象声词，雌雄二鸟相互应和的叫声。

左右流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择取荇菜。这里是以勉力求取荇菜，隐喻“君子”努力追求“淑女”。

　《国风·周南·关雎》这首短小的诗篇，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据着特殊的位置。它是《诗经》的第一篇，而《诗经》是中国文学最古老的典籍。一翻开中国文学的历史，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关雎》。

　在孔子看来，《关雎》是表现“中庸”之德的典范。这里牵涉到中国古代的一种伦理思想：在古人看来，夫妇为人伦之始，天下一切道德的完善，都必须以夫妇之德为基础。《毛诗序》的作者认为，《关雎》在这方面具有典范意义，所以才被列为“《风》之始”。它可以用来感化天下，既适用于“乡人”即普通百姓，也适用于“邦国”即统治阶层。

《关雎》的内容其实很单纯，是写一个“君子”对“淑女”的追求，写他得不到“淑女”时心里苦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他很有节制，直到明媒正娶，“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喜气洋洋，祝颂婚姻美好。

二、夫妇之德的典范

这首诗被当作表现夫妇之德的典范，主要是由于有这些特点：

首先，它所写的爱情，一开始就有明确的婚姻目的，最终又归结于婚姻的美满，不是青年男女之问短暂的邂逅、一时的激情。这种明确指向婚姻、表示负责任的爱情，更为社会所赞同。

其次，它所写的男女双方，乃是“君子”和“淑女”，表明这是一种与美德相联系的结合。“君子”是兼有地位和德行双重意义的，而“窈窕淑女”，也是兼说体貌之美和德行之善。这里“君子”与“淑女”的结合，代表了一种婚姻理想。

再次，是诗歌所写恋爱行为的节制性。细读可以注意到，这诗虽是写男方对女方的追求，但丝毫没有涉及双方的直接接触。“君子”的相思，也只是独自在那里“辗转反侧”，爱得深沉，又很守规矩。孔子从中看到了一种具有广泛意义的中和之美，借以提倡他所尊奉的自我克制、重视道德修养的人生态度。

《毛诗序》把它推许为：“《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的道德教材。这两者视角有些不同，但在根本上仍有一致之处。

三、儒者重视夫妇之德

古之儒者重视夫妇之德，有其很深的道理。

在第一层意义上说，家庭是社会组织的基本单元，在古代，这一基本单元的和谐稳定对于整个社会秩序的和谐稳定，意义至为重大。

在第二层意义上，所谓“夫妇之德”，实际兼指有关男女问题的一切方面。“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孔子也知道这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求。

饮食之欲比较简单，而男女之欲引起的情绪活动要复杂、活跃、强烈得多，它对生活规范、社会秩序的潜在危险也大得多，所以一切克制、一切修养，都首先要从男女之欲开始。这当然是必要的，但克制到什么程度为合适，却是复杂的问题。

《关雎》所歌颂的，是一种感情克制、行为谨慎、以婚姻和谐为目标的爱情，所以儒者觉得这是很好的典范，是“正夫妇”并由此引导广泛的德行的教材。

四、古德非常重视女子的德行

朱子认为是讲“后妃之德”。根据先儒的批注，君子是指文王，这个后妃是文王的贤德后妃。当然讲泛指未为不可。君子求一位贤德的妻子，这位妻子能够帮助君子治家，相夫教子，使家族家道得以延绵长久，这关键是在于妻子的德行。所以，女德对于一家而言至关重要。一个好的妻子，可以帮这个家旺三代；一个不好的妻子，那就不是败三代，恐怕一败败到底了。

　　周朝之所以成为历史上最长的一个朝代，这个八百年的基业谁奠定的？是文王、武王、周公。他们的贤德是他们的母亲培养出来的。历史记载说，文王的祖母太姜生王季，王季娶的妻子太任生文王，文王娶的妻子太姒生武王、周公。太任怀文王的时候，“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一举一动，乃至起心动念都正而不邪，这样的胎教孕育出的就是圣子。所以，有胎教始有文王有圣德。

所以后人把妻子称为太太，太太这两个字是对做妻子的人最崇高的称谓，这是出自于周朝三太。也就是说，称某人的妻子叫太太是在这里祝福她，要像三太一样，做圣母做贤妻，将来你能够培养出像文王、武王、周公那样的圣人。所以，女子要庄严，有威仪，有操守，有品德，才能配上好的夫君。

五、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淫，作过分讲；伤，作损害讲。如果人一味的跟着感觉走， 不注重修养，是会有很多受害的。无修养的任何事情孔子都是不赞成的。就一首诗，也要讲出他的主张。看似讲《关睢》，其实讲的是人生大哲学，特别关乎心性修养。人生中，哀乐事多多，无节制的人常把坏事变得更坏，好事也变成坏事。

孔子并不反对乐，也不反对哀，而是讲究如何乐，如何哀，或者讲，乐时如何以理性去掌控，哀时如何以理性去约束。性情之正，是超乎哀与乐之上的最高境界。

　　有一种艺术是为了使生命得以拓展和延伸。于是，艺术便伴随着人们对美的追求而产生了。这种艺术又因为人文精神的注入而更显宏大，它流淌的是人生的情感，并转而对人生具有了不可逆转的感召力。

但缺乏修养者创造的艺术，重于“取媚”，唯利是图，艺术的这种流淌虽然发源于情，但没有节制，就会“淫”，就会“伤”，对人就具有腐蚀力了。

《关雎》是“乐而不淫”的，因为它掌握住了“度”；郑国的俗乐是乐而淫荡的，因为它没有把握住“度”。孔子从中认识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庸境界，成为审美情感的一种最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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