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了的远方,回得去的家

图 / Cecilia Ekstromer


-01-

家,坐落在祖国西南边陲云南的一个南部小镇,北回归线横穿直过,到了昆明还得坐4个小时的车才能到。阴阳两山夹一湖,湖边的柳树在去年冬天换成了美美的冬樱花,衬得湖水更显幽蓝。

这个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锡都,却鲜为人知。到南京求学,别人问我我的家乡,我不敢轻易说出她的名字,因为我知道,“个旧”这两个字眼,在云南、在中国,都太小太小了。生于个旧,长于个旧,个旧的一切都融进了我的血液里,我在这里欣赏了最美的风景,遇见了最好的人,收获了这个小小山城带来的一切美好。

经历过工业采伐的个旧,正如巴金所写:“《砂丁》是匆忙中的产物,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但是我仍爱这篇小说,就像我爱我的其他的作品。因为它和我的别的作品一样,里面也有我的同情,我的眼泪,我的悲哀,我的愤怒,我的绝望。是的,我的绝望,我承认,但这并不是一切。”

后来,巴金再访个旧时说:“春天的风轻轻地揩去我脸上的尘土,从不远处送过来鼓声和人们的笑语,山坡上高高低低一幢一幢土红色和灰色的楼房,人们告诉我它们都是工人的宿舍,我不由得想起小说里没有窗户的阴冷潮湿的伙房,过去那两座光秃秃的山——老阴山和老阳山,不仅绿树成荫,而且修建了不少美丽的楼房,我住的宾馆是在过去的乱坟堆中建筑起来的,再也找不到乱坟堆,也看不到死城了。我来到一个充满生活力的兴旺的城市,这才是如今的个旧。”

城中那湖泊,以巴金为名,叫作金湖。夜幕降临,被称为“小香港”的个旧便闪亮了起来。城市虽小,其工业发展带来的繁荣却不可磨灭。


-02-

从2015年8月27号离开个旧,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转眼现在已经2017年了。不是不想回去,是被太多东西束缚着,回不去,没有时间回去。

我把回家的路分成三段,学校到机场,机场到机场,机场到家,这三段路,不算长,我却走了将近500个日夜。我也曾想家想到哭泣,心里涟漪泛滥,可就是这段距离,让我退却。

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让我离家乡越来越远,我回去的时候,楼下值班室的大叔还会认识我吗?巷子背后的便利店老板还会给我递上一根热狗吗?我常去的烧烤摊还会记得我吃小肉串放糖粉的习惯吗?今晨,怀揣着眷恋,拖着笨重的行李往机场赶去,上下楼梯时,踮着脚把行李放上架子时,总会有人善意地搭把手,让我感受到另一个城市带来的小温暖。

回家的路,总是荆棘密布,我克服了时空的阻碍,却逃不过宿命的安排。误了机,航班改签,那么迫不及待回家的人儿,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在吃麦当劳的双胞胎兄弟给彼此喂草莓,看年轻的母亲让孩子在镜头前硬笑,看自己疲惫的样子却不敢小憩。

在机场滞留了三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酝酿了很久的乡愁,被妈妈的责骂“为什么不起早一点”而瓦解。但是,就是这样的责骂,让我格外怀念,这才是真正家的感觉。被嫌弃,又被疼爱,不让我坠入地狱,也不让我轻易飞上天。

走了很远的路,到了很远的远方,工作后的我,会在哪里,还会这样花掉一整天的时间,往某个确定的散发着温暖的地方赶吗?改签后的航班经停长沙,一升一降,一升一降带来的坠落感,让我的胃不断翻涌着,闭着眼,似乎穿梭在时空隧道,头痛欲裂,最后睁眼看到昆明连绵起伏的山时,忽然被某种情愫牵引着,眼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滑落。我以为是刚刚看过《驴得水》后还没有缓过劲,我试着忘记电影中一曼被剪去头发后发疯的情节,我试着告诉自己爸爸妈妈就在机场出口翘首以盼,可是,我竟然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尽量在眼泪掉落前就抹掉。

飞机滑行时,我写了一条短信发给妈妈,“本次航空历经波折,你女儿命大终于回来了,不要骂她,不要说误机的事,记得多给她一点关爱。”署名,东方航空。

我沾沾自喜,被自己的机智打动,本以为可以安然度过,结果从昆明到个旧他们一路都在说这件事。我爸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小杂种。”这三个字,很久没有听到了,不是真的骂人,而是用讽刺的方式传达着他的情感,以前我一做错事,爸爸就会这样说我,反倒觉得,像是前行路上的一次助推。我对着爸爸傻笑,赶快剥了一个小橘子喂到爸爸嘴边,“大老爷,请用。”


-03-

有两个朋友告诉我,他们过年不想回家了。

一个在北京,过年假只有七天,家很远,往返花去两天时间,他不愿这样折腾。一个在南京,说回家过年胖三斤,走亲访友没意思,他想去旅行。我还没有体会过过年不能回家的心情,只是想过,如果过年都不能回家的话,我一定会哭。

到家时,外公外婆看到我,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尤其是外公,看着我笑,黝黑的皮肤,干瘪的脸颊,笑的时候,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能感受到外公看到我的喜悦,就像我看到外公时也有同样的心情,终于明白什么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家人之间无言的默契才是最珍贵的。

我也不喜欢走亲访友,我也知道自己回家待久了会被各种嫌弃,我更知道假期的结尾,我会格外期盼着回到学校。可是,我尽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希望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假期,能因为我的回家,多了一丝欢笑,让他们感受到我真的长大了不少。

如果可以,我们应该怀着冒险家的精神去远方,求学也好,工作也罢,我们给自己的生活涂上了另一种色彩。可是,我们不应该忘记,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有最爱我们的人,有我们吃多少年都不会腻的晚餐,有我们停下脚步、安心蓄力的空间,有我们生命最初的颜色。

过年,是不是在长大后就变得不重要了呢?就像长大的人不乐意过生日一样。我们一心向往着远方,忘记了无论你身处何时,身在何方,背后都有一个一转身就能瞥见的家。

“远方,闪着微光,孤独暗自生长。”游子啊,纵使有千般无奈,也记得回家看看。人生,本就没有呼风唤雨,没有万众瞩目,有的,只是回家时妈妈递到手边的牛奶,睡觉时爸爸轻轻地将被子往上拉一拉。

我偎在被子里写文章时,妹妹把冰冷的脚悄悄靠近我,寒意让我下意识的缩了缩,但并没有躲开,反而用手紧紧抓住她的脚,问她,“爽吗?”她说爽,我突然将凉下来的手伸到她衣服里去,她惊了惊,我问,“现在爽吗?”她说不爽。

“那你把脚直接放到你肚子上,是爽多一点,还是不爽多一点?”妹妹想了想说,爽多一点。我笑了,“那你试试能不能把你的脚放到肚子上。”她和我都快把自己掰断了,最后只能相对而笑。

回家后每一个细节都弥足珍贵,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继续去远方寻找不同的风景,总有一天,回家会成为一种奢侈,总有一天,家里的某个成员会突然远行。就像把脚放到肚子上,爽和不爽会相互抵消,承受着远方的景色,便会失去家的庇护,享受着家的甜蜜,便会失去远方的别样,爽和不爽,哪个多一点,我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只愿,我们有到得了的远方,回得去的家。做最美的事,爱最好的人。

我是千千塔,一个小城里平凡而不平庸的女孩。愿我的文字能触动你心之一隅,感谢你来到这里,你的喜欢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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