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纪第十很久都不做噩梦了,或者说不做他以为算作噩梦的那种梦。他说梦的具体内容描述不出来,只是感觉还在。我倒觉得他不想去想起来吧,很认真的去想,也还想起了一部分。
他说有一个噩梦,从小开始,反反复复做到逃荒外出讨饭那个时候。之前也没怎么想,但仔细想想好像大概率都伴随着生病发烧盖厚被子的时候,梦的次数多了自己还会知道这是在梦里,就算知道自己在梦里,也没有办法。经常还会从一个场景跳到了另外一个,然后跟之前的场景交融在一起。上一秒还是寻常的农家小院,往外看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风拂林叶沙沙响,布谷来回叽喳,下一秒就成了道路崎岖,建筑古老严肃,历史感浓重。只欣赏这样的风景倒也不错吧。因为场景的变化,就会不停变换身份,看着十一很帅气的样子,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十一,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发现自己陪着十一做什么事情,最后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突然会发生什么呢,大概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扭曲了,第十自己也可以扭曲了。所有的东西加上他都被一种怪力挤压,越来越小,像是完全封闭的空间,想放松一些,还是在被拼命地压。到了一个点,又往相反的方向去,可能是被扯得无限大,也可能是所有的东西都无限远离,第十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个点,也许是一种孤独的感觉,就剩下一个人,和无尽的空间,他说好像看到了馒头里有很多小馒头,小馒头之间压来压去,仔细一看,小馒头里还有小小馒头,看着看着就陷了进去,他说好像看到了深邃墨冰一般蓝的天空,挂着很多星星,星星又越来越小,很多都消失了,最后只有那一颗小星星,那一颗小星星居然还是在跑,离他越来越远,他想抓回来,也找不到自己在哪儿。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就这样循环往复。
逃荒前夕做的最后一次那种噩梦,稻草堆上横七竖八睡了十几个人,噩梦醒来发现一个人躺在自己身上,第十从草堆滑下来,听着其他人粗重的呼吸声,想让一切声音都消失,坐在地上愣了几分钟,看天上的星星,觉得星星好近,大概清醒了吧,爬上草堆,找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躺着继续看星星,这时的星星是不会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好一会儿终于睡着了。第二天第十就想,我对以后的生活,只要不做噩梦,平平常常生活就好了。不想被噩梦逼疯。然后第十开始了逃荒的旅程。
多年以后噩梦的感觉在现实中也没有消失,有时候专注看某个东西,看某个人,突然觉得一下子就变远了,一下子又特别近,第十都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游戏来玩了。
逃荒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种噩梦再也没做过,取而代之的是算不上噩,但却让人更加无语的一种梦。梦到自己在床上睡觉,突然围过来一个或者一群熟悉的人,抓着第十的手脚不能轻易动弹。他努力发现了一点异常,看到烛台的摆放位置不对,或者某个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景里,就能跳出这个梦,但他又会进入到相似的场景,这就是连环的梦境,一个接一个,他很难逃回现实,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醒了,过了很长时间,却发现自己还在梦里,一小会儿在梦里好像过了几天,梦一层接着一层。第十还开玩笑说好像有了一种戏台子的感觉。他觉得这梦应该是很久之前噩梦的后遗梦,因为那个时候精神的极度虚弱,看到草堆上那么多人,印象深刻,就有出现这种梦的征兆了。
201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