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爱哭。
记得一个寒风冽凛的冬日早晨,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耳边好像有一万只声音说着:“要是敢出来,就冻掉你的小手、你的耳朵,还有你的鼻子。不信你试试。”于是,刚刚探出的脑袋就会一点点缩回去,再缩回去,在被窝里,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只小老鼠。
“都七点钟了还不起床。”外婆一声大喝,吓得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寒冷肯定是顾不上了,拿起床头的闹钟,只看一眼,就开始大哭。
一边穿衣服一边哭,穿好衣服了背上书包站在地上哭。七点二十分上课,现在就是长飞毛腿也赶不上了。
外婆总是忙,即使大清早起来也忙个不停。全家八九口人的口粮,还有那些鸡啊、羊啊,跟在她后面,“咩咩”叫个不停,等着她用草填饱它们的肚子。外婆头也不回,忙着手里的活计,不耐烦地回一声:“哭也算时间,不害怕迟到,你就站着慢慢哭。”
于是,虽然我仍是抽抽搭搭地哭,但是脚却挪开了步子。一出家门,连哭也是顾不上了,撒腿就往学校跑。等气喘吁吁赶到学校,才发现老师刚刚登上讲台。在那一刻很是懊恼,要是不站在家里哭,是不会迟到的。
从那以后,再也没迟到过了,即使偶尔起床迟了,也不会站着傻傻地哭,而是撒着脚丫子赶,多少还能争取点时间。因为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地还会占去更宝贵的时间。
淘淘是我们村的一个小男孩。正是十五、六岁的年龄,因为贪玩,没有完成作业,被老师训斥。于是抱了不再上学的念头,叫了一个同伴偷偷去西安打工。俩人还没到西安,在路上就被人哄骗到一个小黑屋里。同伴吓得大哭,淘淘不哭,他趁着人贩子去买饭的间隙,一点点地在墙上磨开捆绑自己的绳索,救下了同伴,然后跑到当地公安机关求救。
如今的淘淘,已经研究生毕业,在省城兰州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试想一下,如果他当初和同伴一样一味地哭泣,也许今天的他,命运就会是另外一种方式了吧!
萍姐是我的文友,认识很多年了。她性格开朗、爱好美食,她的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放衣服,而那些衣服,大部分是她自己裁剪出来的。她还爱好文学和摄影,她的摄影作品和文章在全国各地获奖,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但是,在单位一次体检的过程中,她却被查出得了“渐冻症”。渐冻症是一种很少见的运动神经元疾病,它的症状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身体全部肌肉萎缩,没有活动能力,到最后吞咽也有了困难。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难以想像爱美的萍姐该怎样面对这个现实。
去看她,没有想像中的泪流满面,没有怨天尤人,将出租的房子收了回来。她说,要好好装修给儿子以后做婚房用。她还给学化妆的女儿开了一个婚纱影楼。
她邀请大家一块去九寨沟玩,在青山绿水的九寨沟,深夜和她聊天,小心翼翼问她:“姐,你难过不?如果难过,哭出来也好。”
她回头,还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傻妹妹,哭也算时间,我哪有时间哭泣?我要趁身体还来得急,把一切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完成,把那些来不急实现的梦想一点点实现。这样我的人生才能少留遗憾。
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虽然不幸,但萍姐是人生真正的赢家。
遗憾和挫折是人生的必修课,当我们面对困难的时候,完全有理由抱怨、哭泣。但是,如果把太多时间用来哭泣,那么你只能失去更多的东西。唯有奋起直追,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因为,哭也算时间。
作者简介:李娟,甘肃庆阳人,有近两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