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四月的海边微微清风袭来,伴着还不算炽热的太阳,我提起人字拖独自往前行。
是的,我爱四月的海,它没有六月的热辣,也没有十二月的冷漠,一朵接一朵的浪花仿佛一位温文尔雅的老妪在诉说着它曾见证过的这片世间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
走了一会儿我在一个遮阳伞下停下脚步,点上一杯椰子水,看着这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我生性比较洒脱,属于很快能适应陌生环境的那类人,也是一个待不住的人。所以我选择给自己一个假期出国来放松被束缚的心,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结交更多的朋友。
这时日头渐渐毒了起来,虽说没有盛夏的酷热难耐,但是也是让人觉得略感不适。一位老妪经过了我的身旁,身着朴素却又有点陈旧的奥戴,缓缓拿着凳子往海与沙滩亲密接触的地方走去。
一旁的店家看出我的目光正在这位老妪身上停留,用同情的语气和我说:“她是阮婉夫人,至今未嫁,每天都拿着板凳到这一个人坐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店家这样一说我便更加感兴趣了,于是不解的问:“她这样多久了?”
“从我们开店到现在她都一直在这坐一个中午,每天画着清单的妆容穿着朴素的奥戴,我们开店都6年了,日日如此。”店家说完便走向屋内。
“她啊,30多年了,一直如此。”一个年迈的渔夫走过来和我说到:“她叫阮婉,是附近渔村的村民。之所以日日穿着奥戴打扮精致来这是为了等一个欺骗她的美国男人,因为那个男的一句我们一定会再见,穿着你的奥戴在沙滩边等着我。”
“您说的是越南战争中的美军士兵?”我惊讶的问。
他慢慢坐下,微微对我笑:“没错,正是。其实美国从越南撤军,留下这样的女子在越南不再少数,对于他们可能一句再见意味着客套话,可是对于这些付出真心的女人来说,意味着她们的余生都在等这个未知的结果中度过。阮婉只是当时众多越南女子中的一个缩影,一个时代的见证。”
时间流逝,那位老妪拿起凳子缓缓地往回走,当她经过的时候我对她报以微笑,她微微露出一点疲惫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便往回走。那抹微笑夹带着多少的苦涩和坚持在里面,或许只有阮婉夫人自己知道。
过了8年我带着伴侣故地重游,这次我还是选择在那家店,可是没有等到阮婉夫人的出现,也没有再遇到那位年迈的渔夫。向店家询问,店家说:“您说阮婉夫人啊,她3年前就离世了。在她离世前我们这座城市全力在帮她寻找那位美国老兵,可是她却没有等到他来。那个美国老兵匆匆赶来的时候,被阮婉夫人的执着所震撼,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缓解离别忧愁的话,竟会被她视为终身的诺言。那个美国老兵回国后就与他的美国女友组建了家庭,把对阮婉夫人的话抛之脑后,若不是当时报纸全力寻找,可能连阮婉夫人的死讯他都不会得知。”
听到事情真相的我被血淋淋的现实深深刺痛着心,没想到一个守信的亚洲女人仅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诺言苦苦守候这么多年。在问询了多位村民后,终于找到了阮婉夫人的墓碑,上面写着丈夫Mclean Marston。阮婉夫人终于等到了她所期待的,但是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我将一束鲜花放在了她的墓碑前,鲜花中的小卡上面写上着:你所以为的再见,可想而知是永别——致令人尊敬的阮婉夫人。我想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让她闻到这个世界的芬芳,但愿这芬芳能减淡一些战争对她造成的伤痕。
致那个我们从未互相言语却四目相视的阮婉夫人,也愿世间所有能相遇相知的人最终能相伴到老,一句再见亦可能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