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四十不惑,既然不惑,就应该别有一番潇洒风貌,然而,我却变的越来越怂起来。
人生一世,仿佛四季。年少如春夏,年老如秋冬。我呢,用一根皮筋扎起满头乱发的老女人,此时正处于夏季的火气已消退,开始品尝秋天萧瑟小滋味的阶段。
今秋的第一片梧桐叶子落到头顶上时,我驻足感慨半分钟。到了北风吹的法桐叶子满街跑的当下,我自然是如黛玉般心惊胆颤,花容失色。葬花是不必的,因为花容是没有的,不过,不宣泄一下心中的牢骚,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上周侄子结婚,村子里许多同龄的本家亲戚都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多年不见,自然要互相调侃一番。油光发亮的头顶,凸起的肚腩和鬓角的银丝都重点亮相。大家掀肚皮,拍脑袋,捏大腿,似乎在比谁更惨。一边是新人的红妆花轿,光彩照人;一边是油腻大叔大吹烟圈,目光迷离,这景象仿佛戏剧一般对比强烈。岁月啊,竟真的如此无情!我算是见识到了。
想必此情此景也给我的老公带来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他是理科出身,整日与图纸和金属架子为伴,心灵也如钢结构一般纯洁无染。一顿红烧排骨就能让他彻底满足,什么花开花落,大江东去,之前与他是毫无干系的。意外的是,在他人生的第四十个年头,只因着这次婚礼上的几句闲聊,竟然也顿悟了。
回到家,他指着两鬓的白头发,目测总量在二十根左右,非常认真的发出了叹息:“老了,老了,以后踢球,我还是当守门的吧。”我此时心情也是异常沉重,因为婚礼上竟然有三个孩子喊我奶奶。虽然村里面的称呼是按照辈分,并不是按照年龄,但仍然让我升起无限的韶华易逝之感。我灌下一整杯白开水,像喝下同数量高度白酒一样神情严肃:“大势已去,你好好上班,我辅导好孩子作业,各自保重吧。”静默三分钟后,他去收拾碗筷,我去洗衣服,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俩自结婚以来达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不知什么时候,我俩的话题已不再是等级考试、职场进退、八卦新闻,而转变为小学生心理辅导、老年人保健、家庭腌制豆腐乳……周末早就不去电影院和步行街,而是直奔老家摘柿子,种白菜。他的领带早已不知去向,我则一年四季穿一双平底老妈鞋上蹿下跳。
有人笑话,那就笑去吧。
半生已过,来日方长。也曾青春飞扬,也曾肆意挥洒,而未来的日子,是要攒住力气去面对的。家庭、事业、健康,这些以前并未在意的名词,现在都变得沉甸甸的。
让我们成熟的,其实不是岁月,而是与岁月相伴的生活。双亲已老,步履蹒跚。儿女尚幼,仍需扶持。我知道,前头是另一个起点,另一种生活态度,另一种柴米油盐。
老公工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此次短暂休假,又要启程。看他打理着小包袱,一件一件的将衬衣叠好,我心里有些酸楚。人生虽不易,但我还是感到满足。因为,有人陪我一起变老,变傻,变怂……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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