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公余稍憩,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也!’……哎,跟你说过瞿秋白没?”饭桌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忍不住又宣讲开。
“说过!昨天,前天都说过!”
“额……”始想起那天突然读到瞿秋白情书,继而扩展开来时的震惊。
从小就以革命先烈形象扎根在头脑中的瞿秋白,不但会写赤裸火辣的情书,婚恋竟也是如此传奇!可这边形象还没在头脑中统一起来,那边又读到他明知多余也要一吐为安的《多余的话》。
这话真不多余,搅得多少人,他的同志,他的敌人,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心里波澜四起。延延几十年,即便到今天,如我一般普通的读者,甫一读到,依然心绪难宁,心痛不已……
七月头,回归读书,选了这本《纸短情长——世间最美的情书》,原本想,情书,又是出品人专门选出的,容易读,读着定是养眼养心的。
开篇朱生豪给宋清如的情书,果真如此。天真浪漫孩子气,读之莞尔。可是,一想起朱生豪婚后仅两年就贫病交加,含恨离逝,心也跟着作痛。
第二篇徐志摩给陆小曼,第三篇高君宇、石评梅,接下来林觉民……越来越悲壮,越读越惋惜,越读越痛心。
待读到瞿秋白,已经不是在读情书了,连带着那个动荡的年代也一起读了。及至闻一多,萧红,那个动荡年代文艺界的抗争也一一展现眼前。
这本只有17万字书的背景里,掩藏着170万字不止的民国史、现代文学史。这几天除了必须做的事儿,几乎所有的心思都被这“情书”牵着扯着,欲罢不能。
前天读最后一篇,萧红给萧军的情书,又去熟悉这位天才作家的生平经历。读到她跟丁玲在抗战胜利后,在临汾、西安有过几个月的相处,丁玲得知她去逝后,写了《风雨中忆萧红》以纪念。
文中“昨天我又苦苦地想起秋白”,骤然想起,读瞿秋白时,丁玲是他第一位爱人王剑虹的闺蜜,于是又返回头读,这次主要读丁玲。
以前知道她是左联五烈士胡也频的爱人,在延安写了一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获大奖,很厉害。重读始发现她的一生历尽坎坷,尤为波澜壮阔。
在那个动荡年代,遇见真爱不容易,相守一生更是难上加难。
《纸短情长》收录了十二对痴男恋女的情书以及他们的婚恋故事。
朱生豪、宋清如,高君宇、石评梅,庐隐、李唯建,萧红、萧军这四对,朱生豪、高君宇、石评梅、庐隐、萧红或因病或因生产二三十岁英年早逝。
鲁迅、徐广平,朱自清、陈竹隐这两对,鲁迅、朱自清中年因病去逝。
林觉民、陈意映,林觉民牺牲时年仅24岁;瞿秋白、杨之华,瞿秋白英勇就义时年36岁;闻一多、高孝贞,闻一多被暗杀时46岁。
徐志摩、陆小曼,1931年11月19日飞机失事去逝时,徐志摩仅34岁,离他们惊天动地的恋爱,不过几年。
朱湘、刘霓君,这对是苦命的鸳鸯。读朱湘留学美国期间写给刘霓君的情书,眼前总晃着梵高的影子——除了表达对刘霓君的爱恋思念,朱湘几乎每一封信都絮叨算计着用钱,做身衣裳算,照张照片算,给家里寄钱也要算计两个月寄一次比一个月寄一次好……不由得想起梵高写给弟弟提奥的信,几乎每一封都是要钱……
最终,29岁的朱湘因偏执敏感的个性,把朋友得罪了个遍,失业后走头无路投江自杀,“与落花一同飘去,无人知道的地方”,他的《葬我》一语成谶。
还有郁达夫、王映霞这一对,婚龄7年、4个孩子、32岁的郁达夫,对20的王映霞一见钟情,展开猛烈攻势,一天一封情书,终于抱得美人归,可是呢,十二年之后,仇人似的离了婚。再读当初的情书,不知做何感想。
“那么好的花朵、果子,那么清秀的山和水,那么雄伟的工厂和烟囱,月亮的光似乎也比从前更光明了。”(瞿秋白)
如今,我们生活在瞿秋白们为之奋斗,甚至牺牲生命换来的美丽的新世界,无论是社会的安定富足,还是风气的开放宽容,还是交往的快捷便利,都极大促进有缘的人相会,相会的人相知,相知的人相爱,相爱的人成眷属。
一个人,若要幸福快乐,本不复杂,自己首先得是个不错的人,能自食其力,有良好的品性,再爱一个同样能自食其力,自己喜欢的人。
那么,爱着爱的人,做着喜欢的事儿,或者做着谋生的工作有余瑕做喜欢的事儿,能吃上喜欢吃的东西,那么,公余小乐,安眠大乐,无惧辞世长逝也。
《纸短情长》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