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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童年有雨有阳光,天道无情岁月忙。
点将双方嬉打仗,分兵两路捉迷藏。
伴兄戏水深池险,随母拾柴利刃创。
黄口万难悲失恃,人生缺撼岂能量。
我躺在被筒里,看着那束阳光里的纤尘们在不停地打架逗趣儿,不觉进入了梦乡。我梦见了一只狼来衔我。吓得直哭。我“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从梦中惊醒。只见映在墙上的那坨亮斑已从西向东挪了一大截。忽然,墙上出现一个倒立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来,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急忙一蹦子跳下炕,把门推得哐当响,声嘶力竭地喊:“哎——你是谁,给我开开门,开开门!”这时,门关子一阵响,门被推开,泻进来一片阳光,和一个人。“奂哥!”看见推门进来的娃娃囟门上那细细的辫子,我惊喜地喊了一声。奂哥是后院里大大家的娃。我和奂哥发小一起比赛似地长大。一天雨后,涝坝里水满了。我们俩在涝坝边上玩水,我脚下一滑,往水里溜,水淹到脖子了,奂哥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曳上来。我连忙套裤又穿衫,跳下炕蹬了鞋。我才发现奂哥除了穿着还是往日的衣裳外,还多了斜挎在身上的一个花布囊。他穿的是他姐姐穿过的旧衣裳,显得宽大不合身。再看看我穿的啥,我穿的是白衫儿、蓝裤儿,这是我妈用她的新衣服改做的。可他脚上穿着一双黑条绒布鞋,新得发光,而我的这两只黑条绒布鞋前头都已破了洞,脚拇指露在外头,自惭形秽。“我大我妈打发我念书去。”奂哥说。又问我:“平平,你去不去?”
一条西兰公路自东向东穿过路家庄,从我家门口经过,隔着公路,对面就是李唐小学。每天都能听见有好多娃娃念书的声音。我早嚷着我要念书我要念书。奂奂哥属牛的,我是属虎的。比我大一岁。“我爸我妈还不让我念书去,说我碎着老师不要我。”我想了想,回答道。
奂哥说:“就是路老师叫我来把你引上去。”又说“路老师动员和我们一样大的娃娃都要念书。走吧!”于是,奂哥牵着我的手,出了门。过了公路,走进李唐小学的大门。
学校刚开学,还在报名。我们进去时,路老师正带领学生劳动——一暑假里,一堵墙倒了,现在把土疙瘩抱着填到一个坑里去。我和奂哥加入到劳动的学生中。路老师看见了我,走过来,问:“你是新来的吗?来来来,先把名报上。”第一次见老师,我体验了人生第一次心跳。我乖乖地跟着老师来到办公室。
你姓啥?姓路。叫啥名字?我叫路平平。哪年出生的?1962年?前半年的岁嘛后半年的岁?我不知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几月的生日?八月。你爸名字叫啥?路无为。啥成分?贫农。报完名,老师给我发了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我没有书包,就在手里捧着。出了办公室。
从学校回到家时,爸爸在院子里晒柴,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我举起手里的书,大声对爸爸说:“爸爸妈妈,我念书去了!”爸爸惊讶地看着我手里的书,笑着向厨房里说:“哎——你看,这个狗熊真领下书了!”妈妈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说:“老师没嫌你碎吗?你跟谁去的呀?这娃娃,嘻嘻!”
那天晚上,妈妈给我的新课本包了封皮。写上名字。用一块红布做了一个崭新的书包。
爸爸给我买了一支带着红橡皮的花铅笔。我问爸爸:“上罢小学上啥学?”
爸爸说:“上中学。”
“上罢中学呢?”
“上大学。”
“上罢大学呢?”
爸爸想了一下,说:“去流洋。”又说,“就是出国上外国的学校。”
我记住了爸爸的话。我想,上学的路很长很长。
我问,“上学做啥呢?”
爸爸想了想,说:“做人。”
那天晚上,前半夜没睡着,后半夜刚睡着,鸡就叫了。我早早地起来洗了脸,戴新帽,穿新鞋,背上新书包,去后院叫上奂哥一起去上学。我,入学了!
哦,黄土山。
梦的摇篮,我的故乡。
母亲的胸脯,父亲的脊梁。奶奶绣的花卷,爷爷塑的牛粪,小脚太太和长辫子太爷的合葬。
小老树脚下,跌宕起伏的情结,刻骨铭心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