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眠(第一章 6)

6

下了高铁站,林青的心情难以平复,那个曾经可以让他安心的家,现在已经变成了那副摸样,一家人形如陌路,除了只有8岁的妹妹林雪。林青打了个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时已经是傍晚,车在路上堵着,林青因为晕车就在车里小睡了起来。

“赶紧回家看看吧。”又是那个声音,林青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样的小睡根本不会做梦,干脆也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家里无非就是又吵架了。

“先生,该下车了。”司机回头叫醒了睡着的林青。

“哦,好,车钱多少。”林青被叫醒后,付了车费下车,看着眼前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林青反而不敢再往前一步。林青没有急着回去,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索性直接去找了个店吃点晚饭。

吃完了饭,天已经全然黑了,林青边往家走边想着自己的那些事情,脚步越来越慢,林青不住地叹气。即使再慢的步子,也终究是到了家门口,林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钥匙开门进家。

看样子家里是没人,灯都是黑的。林青随手把客厅的灯打开,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直接就倒在床上。一下午的路程也是把林青累坏了,在床上就可以踏实点睡一觉了。

“你回来晚了。”那个声音在林青耳边响起,林青猛地睁眼,因为是路上听到的那个声音让他回家,现在又说回来晚了,一阵不祥的感觉袭来,林青赶忙拿起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林青,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是林青的妈妈,可以听出来情绪不对,带着点哭腔。

“妈,你在哪了,我到家了,家里没人。”林青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林青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管这个了,你们在哪,小雪呢?”林青也管不了对面是不是自己母亲了,声音愈发地着急起来,林雪是林青现在心里唯一的牵挂了,家估计是留不住了,但是对妹妹的亲情却丝毫不减。

“你来XX医院吧,你妹妹可能要不行了。”林青母亲的一句话如炸雷一般在林青脑海里轰响着,直接挂掉了电话夺门而出,打车直奔医院而去了。

半小时的车程,对林青来说太难熬了,他看着手机里妹妹的照片,眼泪止不住地流着,一直在催司机开快点。到了医院,林青又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妹妹在哪便狂奔而去。

林青看到母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抹着眼泪,父亲在一旁站着默不作声,林青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赶紧去问母亲,“小雪怎么了?”

“小雪她,从楼梯上掉下去了,我和你爸当时在吵架,你妹开门要出去,我们没管她,后来听到楼道里一声巨响,你爸跑出去看到小雪已经躺在楼梯上,昏过去了。”林青母亲抽泣着。

“那怎么就要不行了?摔一下也不至于……。”林青已经不敢往下说了,只能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林雪没事,但越是这样林青越觉得那种不详的感觉浓烈了起来。

“救护车上,医生说是头着的地,而且摔得很严重,刚才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林青听到这话,心已经凉了半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手术室上的“手术中”。

气氛很压抑,母亲已经不再流泪了,父亲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个平时高大的男人,现在已经略显颓势了,林青双手抱着头坐在椅子上,三人都低着头,等待着手术的结束。

“手术中”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三人赶紧迎上去询问情况。“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说完林青母亲直接昏倒了,有医生护士赶紧去扶。

林青没有去帮忙,直愣愣地看着手术室没有打开的门,这时的林青心已经死了,对父母的恨意遏制不住,根本也不管当时的情况,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妹妹已经死了,他害怕见妹妹最后一面,也不想再看到父母一眼。

林青回到家,这时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或者说已经没法再去想什么了,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就是林雪,现在亲情、爱情都已经离他远去,他真的累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对我,抑郁症已经让我很痛苦了,为什么生活还要他妈的这么对我,小童离开了,现在就连小雪也走了,我还剩什么!”林青的声音由低语慢慢变成了嘶吼,他抱怨老天的不公,抱怨自己的无能,抱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恨透了你父母了吧,恨透了你曾经爱过却深深伤害了你的人了吧,恨透了这个世界了吧,去报复,去杀了他们,凭什么受伤的是你,去杀了那些人!”那个声音再次咆哮着,林青的麻木的眼神渐渐充满了恨意,以至于是杀气。

林青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突然手机的铃声把他唤醒了过来,林青晃了晃头眼神恢复了正常,拿起手机一看是胖子。接起了电话,就听胖子笑呵呵地说着,“怎么样,到家了吗?”

林青轻轻回了句“嗯”,便没有再说话。胖子觉得气氛不太对,赶紧安慰林青,“我没事了,你打我也不怪你,你的病我很担心啊,要好好休息,回来我们一起开黑啊,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林青感到了些许的温暖,胖子的这几句话就是林青黑暗生活的一道光,林青想到自己还有朋友,那颗几近崩溃的心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想张嘴说话,手机里突然传出了谩骂的声音,“林青你活该,陆小童跟你分手也是因为你那个破病,你妹妹的死也是因为你的病,你早点回去不就可以救她了吗,谁都不怪,都怪你自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你他妈的去死吧。”

“不是的,不是的……”林青已经彻底地崩溃了,他被胖子骂的已经麻木了,一心想解释一下,但是发现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错,“怪我,都怪我,看来这个世界也存不下我了。”

说着,林青机械地往外走,打开家门走到楼道里的窗户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个邻居看到了林青,还上来打招呼,“怎么了林青?看什么呢?”。

林青根本听不到了,猛然爬上窗户,奋力从6楼跳了出去,在空中林青又听到那个声音,“我让你去报复他们,你自己死什么!”林青没有理会,想到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他笑得很灿烂,是这辈子最棒的一次笑容了,“再见了。”

“你变成鬼又做了什么,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手里的纸扇从没停过,一直在扇出可以治愈灵魂的风,轻轻抚慰着林青颤抖的灵魂。

林青在纸扇的帮助下情绪状态还算平稳,终于说完了这段回忆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之后我变成了鬼,看到我父母和亲人参加我的葬礼,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哭,我当时很绝望,这个世界真要这么对我。我不甘心,又去到学校,想看看他们对我的死是什么态度,没想到他们提起我的时候,居然是那种无所谓的语气,可能我自认为的友情,也只不过是个笑话。”林青这时候抬起了头,盯着前方,嘴角竟带一丝微笑。

“之后你怎么又想起来要找我帮忙了?”我停下了手里的纸扇,靠在椅子背上的身体稍微往前倾了倾,我已经打算要帮助林青了。

“我在变成鬼的时候,就多了两个记忆,一个是关于死后我们可以随时前往鬼界,但是我们不能再回到人间,还有一个就是店长你们的店了,当时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一个故事换一次愿望的小店,须眠。”林青这时已经很平静了,看着我说道,“我现在对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但是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再跟人聊聊天,我死的时候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当时的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着死。所以我就来了。”

“好,你再详细说说你的要求吧,我答应了。”我起身对着林青点了点头,一侧身示意他跟着我走。

林青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赶紧站起身来摇了摇手,“没什么要求,说是让您陪我三天,其实就是想聊聊天,说说话而已。”

“没事,跟我来吧。”我说着直接走到墙边挂着的帘子旁,一伸手撩起帘子,后面是一片漆黑,像是一个门,“进来吧。”我邀请林青往门里走。

林青看到那个漆黑的门,很惊讶地看着我,本以为是个普通的装饰用的帘子,没想到后面居然有一个门。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是没有再多想,林青直接走了进去。而我没有进去,先是去把门关了起来,这时候再来别的鬼可不好办,先来后到也是要有的,我又不好推脱,干脆直接把门关上,然后才进到帘子后面的门里。

进去以后,看到呆在原地的林青,我笑了起来,“怎么样,这帘子后面的空间很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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