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诗、酒、哲学、爱情,往往无用。吟无用之诗,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书,钟无用之情,终于成一无所用之人,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
人应该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人生,并不是拿来用的。
人活着的意义在于享受生活,
如果活得太实用太没趣,便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周作人在《北京的茶食》中说过一段话:“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但是愈精炼愈好。”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世间许多大用,都是从那些看似无用的癖好中衍生出来的,“无用”之癖好常常隐藏着有用的潜质。当我们功利地拒绝这些“无用”之癖时,其实放弃了很多隐藏在其中的“大用之用”。
余光中说:“天下的一切都是忙出来的,惟独文化是闲出来的。”
几千年来,中国文化一直倡导人生要有用,为社会所用,为国家所用,为家庭所用。一切无“用”之物都成了奇技淫巧。
“我想学哲学。”
“这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我就是喜欢画画。”
“画画有什么用,能卖钱吗?”
“妈妈,我想出去旅行。”
“旅行有什么用?能赚到钱吗?”
从小到大,从生到死,我们都在和“有没有用”这个词打交道。我们所遇到的一切人事物,都被父母、爱人、上司以及我们自己,习惯性地划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类。
弹钢琴是有用的,玩沙子是没用的。
上补习班是有用的,过家家是没用的。
下围棋是有用的,玩积木是没用的。
我们以“功名、权力、财富”为标准,
如果不能“最直接地应用”,
如果“短期内无法出成果”,
如果没有“眼下能看见的利益”,
那我们就不要去碰这些“无用”的东西。
有用则宠之,无用则弃之。
实用主义,已深深长进我们骨髓里。
但世界上许多美妙都是由无用之物带来的,
比如听一夜窗外的雨打芭蕉声,
比如画一幅夕阳下的大漠孤烟直,
比如写一笔龙飞凤舞的兰亭序,
比如弹一曲心旌摇荡的琵琶行,
这些看似无用的无聊事,带给心灵上的惊喜、抚慰、宁静、安然,却是任何有用之物都无法企及的。
正因这些无用之事,我们才从野兽被还原人。正因这些无用之事,我们的生存才被还原成生活。正因这些无用之事,我们的心灵才变得从容有余裕。
梁文道在《悦己》中如是说:
“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
人活到最后,无用比有用更有意义。
如果说“有用之用”是物质需求的话,
那么“无用之用”则是精神的补偿。
如果说“有用之用”是肉体满足的话,
那么“无用之用”则是心灵的慰藉。
如果生命是一场奔跑。
那么终点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跑得快或慢也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要在奔跑的旅途中,
学会寻找和享受一些“无用之事”:
花一点时间等一朵花开,
看一片初春的嫩芽绽绿,
在阳光里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微风吹过面颊,
让心灵不至于在应付疲惫的奔跑中失去弹性而枯竭。
很喜欢民国老课本里那篇文章,虽然只有一句话:
“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着花。”
我们,不一定老是要赶着去吃草,
也可以试着闲下来,成为那只看花的羊。